家里的床比学校的更好睡，陆川扬抱着皮卡丘玩偶，直到陆宇来叫他起床时才翻了翻身。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生物钟能根据地点发生变化，在学校的宿舍睡就能醒得早，在家里的软床上睡就醒得晚，和晚上睡觉的时间无关。

陆宇见他仍然抱着玩偶，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只能伸手将窗帘拉开，一束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很快就爬上了陆川扬的床，和陆川扬的困意互相对抗。

“陆川扬，快起来，这都九点了。”陆宇狠下心，把儿子身上盖着的被子抽走，“这个点都该上第二节课了。”

初春的阳光不如盛夏的阳光要惹人烦躁，但既然是阳光，就有能力把人折腾下床。

他知道自己赖不了床，只能连声答应：“行行行，等我叠好被子。”

从小到大，他经历了很多次军训，习惯性地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的形状，很少会随便叠被子，上一次随便叠被子是被舍友气的，想到这里他又想揍舍友一顿。

一边整理被子叠好的边边角角，一边想着那三个舍友，陆川扬觉得就算他没有起床气，也会被可恶的舍友们逼出起床气。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确实已经九点多了，再看看日期，现在是2016年1月6日。

穿越到高一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他还是被困在这里，倒不急于寻找穿越回正常时间线的办法，毕竟他的任务还未完成。

他换下睡衣，穿上白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简单地洗漱后才发现王晴并没在家，他感到头疼：“爸，妈去哪里了？”

陆宇在厨房帮他热饭，回答他说：“公司临时通知，让她今天去加班。”

在陆川扬的印象中，王晴确实很忙，几乎每天都会背着公文包到处跑，一周里最多只能休息两天，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持续加班，有时候她会直接住在公司里。

很小的时候，陆川扬总会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等待王晴回来，他竖起耳朵，只想听见门铃被按响的声音，但十有八九是等不到的。

到了小孩子应该去睡觉的时间，陆宇就会催促陆川扬躺到床上去，面对陆川扬的疑问，他叹了口气，说妈妈很忙。

过度疲劳会是王晴病发的原因吗？

陆川扬很想深入了解，但凭他自己的能力做不了什么。

现在的他只是个重点高中的中学生，并不精通医术，靠平时的观察也观察不到重要的信息，所有看似有道理的言论大部分都是自己主观猜想的。

他觉得父亲总比自己要更了解母亲，陆宇是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王晴的，王晴只比陆宇小一岁，心智却很成熟，有时候做事情的态度比陆宇还要严谨细致。

就在陆宇把热好的饭端过来的时候，陆川扬忽然想到王晴把红烧肉夹到他碗里的场景，饭菜热气腾腾，亲情也像冬日暖炉里的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着。

当初的自己从没想过会失去母亲。

他害怕未来会按照原来的轨迹继续发展，心急却吃不了热豆腐，不能明说，只能暗示：“爸，妈最近是不是感冒了？”

陆宇早已经吃完了饭，他坐在陆川扬对面看着一本新闻杂志，闻声后抬头看向陆川扬：“没事，已经好了，你妈妈本来就体弱多病，咱们父子俩要多照顾她才行。”

王晴的体质确实不好，陆川扬也很清楚，只要受了一点风寒，王晴就会咳嗽，之前以为多喝点水就没事了，结果往往越来越严重，一直到后来才渐渐好转。

在穿越之前，长大后的陆川扬很少会问及家里的事，一周里有六天的时间都要住校，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多和父母聊聊天，碰上心血来潮、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畅所欲言。

陆川扬没动快子，还是放心不下：“不然我们让她去体检一次吧。”

“体检？”陆宇把杂志放下，“这个提议不错，我跟你妈妈上次体检的时间还是在上学的时候呢，当时我看了她的报告，只看到一句‘营养不良’。”

“那之后呢？真的没再去体检过？”陆川扬很意外。

“大学毕业后，我们都忙于工作，就没时间去体检了。”陆宇轻轻叹息，抬手按下杂志上翘起的小角，“我看到那句话后，就一直想给她补充营养，也买过不少营养品……”

有些回忆涌上心头难免闹心，陆川扬已经想象到父亲在当时一直扶持着母亲的情景，即使母亲身体不好，父亲也从没有过放弃对方的念头。

他继续听陆宇说下去：“但她让我不要浪费钱，还说她挑食，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多，让我顺其自然就好。”

陆宇说到这里就不愿说了，似乎是又想到更让人难过的往事，陆川扬见状也不多问了，他拿起快子夹起离自己最近的土豆，把土豆含在嘴里咬成更加柔软的形状。

或者说根本成不了形，形状总是有棱角的，碎土豆的轮廓则很模湖。

“那等她回来，我再去劝劝她。”陆川扬理解陆宇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当时的他们在手术室门口踱步，谁又不是在提心吊胆？如果没有穿越，陆川扬不知自己要等多久才能听到这些话。

那次手术后，他们失去了王晴，陆宇很快就辞了职，在家冷静了一周才准备出门继续找工作，若那时候提起王晴，陆川扬恐怕无法从陆宇口中得到关于王晴的更多信息。

陷入悲伤的人们要么大哭大闹，要么沉默不发，要么就让自己变得更加忙碌，陆宇是先沉默不发，再继续忙碌。

听了陆川扬的话，陆宇点点头，他的眼睛红了一圈，拿起杂志回了房间，剩下陆川扬一人坐在餐桌前继续吃早饭。

客厅上的大时钟滴滴答答，整点报时，已经十点了，陆川扬听到窗外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

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每个人都奔赴在各自的旅途上。

屋子里有扫地机器人在移动，发出机械的声音，天花板上悬挂的风扇还在转动，还有陆川扬洗碗快的声音。

陆川扬静下心来，默默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显得比较缓慢，在多年之后就会成为所谓的“光阴似箭”，或许也会被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们放声歌唱道：“时间过得太快啦，把姑娘的头发都染白了……”

染白的何止是姑娘的头发，还有姑娘的心。

陆川扬知道自己是目前这个时间线上唯一的穿越者，只有他能试着去帮别人避免一些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命运的齿轮不断转动，他不愿齿轮疯狂，不愿看到齿轮变成车轮去碾过他的朋友和家人，那样实在太残酷，无法继续想象。

一走神，他洗好的碗差点从手里滑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