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安静后，程醉起身。

时锦没拦，他不愿意说，她可以等。

大不了去撬祁连玉的嘴嘛，不是问题。

“哗——”

遮光窗帘被拉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站在光里，彷佛能融进去。

时锦眯了眯眼，坐起身看他。

他接住她的目光，喉结滚了滚，哑声开口。

“你知道……卡佩家族吗？”

“？！”

时锦倒吸一口凉气，“你说的是，北洲第一家族吗？”

“是。”

“……”

时锦怔住。

卡佩家族她听扎卡里说过，那是S国顶级财阀，手握多国政权。

说是可以在北洲翻云覆雨也不为过。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跟他的病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

心底的猜测成型时，程醉的声音响起。

“我是卡佩家族现任族长，我身上的药，是每任族长都必须吃的。”

“目的是控制情绪，控制寿命。”

“什么？”

时锦觉得荒谬，“控制情绪，控制寿命？！这是什么鬼道理？”

程醉笑，“其实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控制族长。”

“？”时锦迷惑。

程醉说：“卡佩家族经历过族长背叛的事，便研究出一种药。”

“这种药，没有解药，唯一能长久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个。”

时锦心一沉，“是什么？”

“不动气，不动心，不动感情。”

程醉冷笑，“说直白一点，就是个活死人，而且……”

他呼吸都凝滞了几分，一字一顿地说：“相当嗜血。”

“……”

时锦心里五味杂陈，最后问了一句，“所以你昨晚是失控了吗？”

“嗯。”

他站在光里，情绪不明地说：“走红毯之前，祁连玉研究出了第一阶段的解药。”

“我没想到它的后作用那么大，你跟泽维尔离开后，我真的……”

“很想杀人。”

他这次是彻彻底底把自己扒·光给她看。

里里外外，没有一丝隐瞒。

“你……”

时锦讶然。

她以为她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他完全袒露心思。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

程醉正担忧，瞧她表情不对，立刻就慌了，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你放心，我没杀人，我手上有人命，但每个都不无辜。”

“我知道你不喜欢滥杀无辜的人，所以我除了自保外，从未随意开过枪。”

“赵沛那件事是意外，我没想他死那么惨。”

“我当时承认，只是想把你推开，因为我快要死了。”

“所以我那天说的都是假……”

“我知道。”

时锦扑进他怀里，柔声道：“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程醉紧紧拥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把她刻进自己身体里。

“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我贫瘠黑暗的人生，带来希望，带来光明。

五岁丧母后，他在程家的地位连佣人都不如。

每次程非白想欺负他，连理由都不用找。

每次那些孩子干了什么坏事，最后背锅的都是他。

每次他极力解释，都只能换来众人的白眼。

没有人相信他，只有时锦，永远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后。

哪怕是这次，哪怕他刻意伤过她，她也未曾动摇。

“崽崽。”

时锦尽量平静地问：“那个药，到什么程度了？”

“……”

程醉身体一僵，默了几秒后，说：“估计还有一年。”

一年……

时锦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才不到二十一啊，怎么能只剩一年的寿命呢？

老天这是在玩他吗？

怎么就不给他一天的好日子过？

“没救吗？”她竭力平稳语气。

“目前没有。”

两人拥抱着，谁都没看得到对方眼里的泪。

“……”

时锦飞快眨动眼睛，憋回眼泪道：“都一夜没睡，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好。”

他轻轻应声，然后弯腰把她扛进卧室。

时锦：“？”

她要的不是这样的！

……

程醉陷入沉睡后，时锦轻手轻脚地下床。

到阳台上，打电话给祁连玉。

祁连玉似乎也在等着，所以接的特别快，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嫂子，老大他什么都跟你说了吧？”

“我在指望什么呢！他那个嘴笨的，肯定很多事都不乐意说。”

“但是我一定要说的，不然那个绿眼睛的家伙，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嫂子，我可以保证我接下来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老大他真的特别特别在乎你，每次那药的副作用显露的时候。”

“他都会把自己关起来，他宁愿伤害自己都不宁愿伤害别人。”

“他就是怕你将来知道后，会厌恶他。”

“但是嫂子你知道吗，那药真的特别疼，比分娩还要疼。”

“六年时间，他忍了整整六年时间，你真的不可以不要他的，嫂子。”

“你要是不要他了，他会疯的。”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他能扛得了枪林弹雨，但他扛不住你的离开啊，嫂子。”

“我，我说这么多，你有在听吗？嫂子。”

祁连玉怕自己帮倒忙，小心翼翼地问。

“在听。”

时锦摸了摸下巴上的眼珠，哑声说：“我不会离开他的，但你要告诉我。”

“他这个病，到底有没有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