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接过茶杯，刚想道谢，闻言却是一愣。
顾之逸是他这一生甘愿臣服的将领、最敬佩的恩人，如今面对故人的女儿，他时时提醒自己要尊敬有加、要不遗余力。
男子有些腼腆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瑾小姐又取笑属下，我一个糙汉子被说多礼，怪难为情的。嘿嘿！”
瞧着那窘迫的样子，顾怀瑾不禁失笑，刚开口想说什么，却听门外一声碰撞门扉的声音，继而木梧桐严肃凌冷的声音传来：“什么人？”
屋内的人俱是一惊。
预想的打斗声没有传来，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霂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
“大哥？”
顾怀瑾惊呼。
男子亦是一愣，然后故作镇静抱拳颔首道：“见过少将军！”
顾霂一步步走进房间，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像是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惊讶。
眼前的男子顾霂自然认得，他是铁营副将公孙武，年少时被顾之逸收编入伍，二人曾是出生入死的搭档。
当年凉山一役，公孙武因母亲病危告病还乡，也因此逃过一劫。这三年来公孙武凭借自己的骁勇善战，一路升到铁营副将，如今在顾家军中的威信仅次于顾之群。
当年顾怀瑾时常随顾之逸住在军营里，公孙武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他们如今还有联系并不奇怪。
“公孙叔叔主动接下这夜巡京城的苦差事，原来是为了私下见阿瑾啊。为何不白日光明正大的见面呢？”
顾霂的疑惑传来，公孙武犹豫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见状，顾怀瑾应声道：“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当年一战随行的顾家军全军覆没，公孙叔叔刻意低调对当年之事绝口不提，便是为了不动声色地留在军营调查与当年的事情有关之人。也是为了真相大白那一天在军中有话语权，不使我顾家军士兵被奸人利用。”
顾霂脸色忧沉，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们还是怀疑当年的幕后黑手有顾家人参与，对吗？所以二弟顾云提出要进铁营的时候，公孙叔叔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是想从他身上调查出什么吗？可当年二弟还年幼，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参与？”
这些年顾之群担起了顾家的重担，对顾云疏于管教，殷氏心疼儿子，老夫人对唯一留在身边的孙子亦是宠爱有加，过分的宠溺纵容导致他平日里游手好闲、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形象。
前不久顾云突然提出想要去军营历练，一番为国尽忠、为父兄分忧的话感动了老夫人，老夫人亲自做主要让顾云进了军营。
铁营是从顾家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良队伍，当年就连顾霂都是从普通士兵做起，经过两年的苦练才能从士兵考核中以一敌十脱颖而出，摘得选拔进铁营的资格，没想到顾云一开口就要进铁营。
那是顾家军坚不可摧的力量，号称铜墙铁壁无缝可入，自成立以来选拔的每一个人都是铮铮铁汉，从未有过疏漏。
听说此事连顾之群都持反对意见，只是奈何不了老夫人才将选择权丢给了公孙武，却没想到公孙武竟然轻易答应了。
大家都以为公孙武是为了奉承老夫人，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公孙武当年考得武状元并被一位郡主看上，先武帝宠爱郡主直接下旨赐婚，但公孙武念及家中发妻，在金銮殿上当众抗旨，若不是顾之逸求情，公孙武怕是早已人头落地。
一个连圣旨都敢反抗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讨好一个妇道人家呢。
顾霂对此事很疑惑，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清楚。
而此刻，公孙武面对顾霂心情很复杂，他亦是希望此事与顾家其他人没有关系，否则这位刚正不阿的少将军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人呢？
可是……
公孙武道：“少将军，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二公子要进军营合情合理已然无法回绝，但他立场不明容易被人利用，放在其他地方属下不放心。”
顾霂不可思议。
“那你们呢？调查出什么了？”
顾霂随着公孙武的视线看向顾怀瑾，那目光自然是想要知道更多。
顾怀瑾吸了口气，扯着顾霂的衣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对于这位大哥她不想隐瞒什么。如果现实真是残酷的，他们总有一天要面对。
“如今我们手里并没有直接的证据，细碎的蛛丝马迹也只能猜测出大概，我们怀疑整件事情安国侯是主谋，顾家和当时的南境均有与他合谋之人。”
“众所周知安国侯和顾家一直不合，在对待别国的态度上更是多次与爷爷和爹爹发生过争执，若非忌惮顾家重兵在握他早就有所行动了。”
“事发当天梁铎突然带我出城，如今想来似乎也是提前知道内情才故意支开我。事发突然，欧阳舒心竟能在短短半天时间里把将军府内院处理得干净利落，这一切不得不让我怀疑。”
顾怀瑾顿了顿，看着顾霂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我曾和师兄两次赶往凉山，那里的百姓们回忆，当年顾家军拼死杀敌，尽管有些伤亡但依旧逼着南野国节节败退。当年战况激烈，不少边境壮丁自发加入抵御外敌的队伍，很多人亲眼目睹顾家军的骁勇和胜利，可为何“责令班师”的圣旨和两万象山援军一到反而败得惨烈！”
“当年奉命传旨的是安国侯和先帝身边大太监徐方，他们回来说是爹爹与南野国里应外合违抗圣意，诱使顾家军全军覆没，爷爷为了拯救顾家军也葬身火海。可是大哥，这样的说辞你信吗？”
想起亲人的惨死，顾怀瑾言辞有些激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晶莹。
顾霂起身，眸色坚定。
“大哥不信，所以才会出兵凉山，就是想调查真相。阿瑾，相信我，我不会让亲人枉死，也不会冤枉好人。所以，给我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