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成山君所说，天庭指的是天帝居所，也指围绕着侍奉在天帝身旁的一众天神。

虽然成山君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位强势无比的天帝正是如今大汉所祭的太一神！

相比于某位天帝@玉皇大帝，太一神是真正的天帝位格了。

成山君对于太一天帝讳莫如深，每次王邙谈到时他总是转移话题或者冷视王邙，让王邙觉得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歌舞既然已经散了，宴会也不能长久，或者说成山君对于问题无数的王邙有些烦了，他站起来，背对着王邙，声音从高处传来。

“我就回答你这最后一个问题吧，龙族的末代真龙早在万年前就不知所踪，在那之后再无真龙，你想化龙这件事，我只能说很难也很危险。早些年龙族还有许多龙王时尚且不能成功，何况灵气衰减的今天呢，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多谢指教，”王邙脸色不变，“日后若有机会定必定相报。”

“不必等以后”，成山君转过头来，站在巨大的阴影里，笑道：“你帮我办一件事就好。”

王邙难免苦笑，天下果然没有白受的饭食，这位大神之前的有问必答、和蔼耐心已让王邙隐隐约约有些预感。

既然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又确实承了人家的恩情，王邙硬着头皮也只得答应，不然谁知道这位大神会不会把自己送去见幽都王。

“阁下既然吩咐，不敢推辞，只是担忧能力有限，”王邙委婉地表示，最好不是什么太难太危险的，毕竟能力不允许。

“放心，并没有多难。”成山君满意地点头，笑得更加温和了。

“你将这个，”祂伸出手，直接插入自己的身躯，伸手探入心脏中，“交给一个人。”

“噫！”白鹿被吓得脖子一缩。

王邙同样大惊失色，心里有些怀疑这位是不是想要自杀再栽赃嫁祸给自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很蠢。

成山君一手插入胸腔，却并无什么血迹流出，所过之处只有模糊的光晕，让王邙意识到成山君并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他仔细地探索了一阵，终于如释重负地摸出一个东西来，伸手托着，郑重地交给王邙。

王邙一手捏住，凝重地审视着。

“收好了！”成山君见状微怒，轻声斥道。

“怎么收？”王邙有些茫然，“也像你那样放到心脏里去吗？那样我可能会死啊。”

成山君一时哑然，许久后才叹道：“你连芥子之术都不会吗？”

“望阁下赐教。”王邙厚着脸皮讨教。

“也罢。”成山君无奈，一挥手，王邙就感觉自己脑海里多了些东西，“如今灵气衰落，神力才是正途，这须弥芥子之术是我特意改良过的，你也正好能用。”

王邙得到的不仅有须弥芥子之术，更有成山君的心得体会，所以轻易就掌握了，当下施为，就看见了一个似乎重叠于现实的小空间，黑乎乎的，将成山君所给的东西放进去，那团泛着荧光的东西便映出一小片光明来。

王邙颇觉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棵银叶海桂，”成山君又补充道：“现在还是种子。”

“银叶海桂是桂树中的异种，一般都生得极其高大，一棵成年的银叶金海桂立在原野上几乎能撑起苍穹，花开时极繁极茂，暗香涌动，花海浮波，千万里之外都能看见、闻到。

待寿元终结后，衰老的银叶海桂会腐朽，但其树心会孕育出一枚种子，算是遗蜕吧。”

“银叶海桂虽好，但其所需灵气也甚多，这些年都一一灭绝了，这还是我上次外出时辛苦寻来的，是一颗衰老银桂的遗蜕。”

“上次她来参加我的聚会时，曾向我抱怨再也闻不到银桂的花香了。”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上泛起温柔之色，又说道：“我虽然找到了一枚种子，却再难找到那么多的灵气去供给它萌发了，只好将它藏入心里，试试用心头血来供养，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只是，四百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来过。”

成山君叹道，“我只好试着委托给别人，只是这些年来所遇见的人都太弱，无法帮助我，只好顺手帮助，廖作期待。”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王邙想起之前成山君的表现，福灵心至，越发明白这是一项不容拒绝的委托了。

“可是您为何不自己去送呢？”

“我不是说过吗，神祇不许擅离神域，尤其是古神，尤其是强大的古神，所受到的惩罚更为严重。”

“同样的罪，你所受的劫罚是一，那么我所受的就是五百，一千，明白吗？”

“既然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如今是秋末了吗？那么一定要在来年夏季之前到昆仑去，去找一只叫殷的青鸟，它会带你去找那个人的。”

王邙还能如何，只能点头，这次虽然干掉了一个需要斩草除根的家伙，又知道了很多知识，但又摊上这么个没头没脑的任务，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对了，”王邙突然看向白鹿，“我这次是得了些好处，可阿谣还是一无所获呢。”

白鹿警惕地看着王邙，似乎只想做个小透明，不太支持他扯到自己的行为。

“说得像贼盗行剪径之事一样，不能空手而归吗？”成山君轻笑道，也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多做纠缠。

他缓步走到白鹿面前，蹲下来看着它，一边叫王邙不要哼哧一边叫白鹿不要紧张，他伸出手，轻轻点在白鹿头上。

一道赤红的梅花印记出现在白鹿的额前。

成山君收回手，感叹道：“之前竟然没注意，如今才发现这小家伙体内竟然还有一道灵玉，可惜，若是早生些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天生神灵。”

“那么你便要小心了，”成山君嘱咐：“神祇或许不需要什么灵气，但对于那些苟延残喘的老妖巨兽来说，这头白鹿便是必争的续命灵药。”

王邙愣神，低下头与白鹿对视，两者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还有此中关节。

“好了，再会吧。”成山君回到主位，面有疲色，开始送客赶人了：“你这次所触犯的天规天条，其罚我已经帮你抵消了。不用谢我，这才是给你的报酬，要不然你以后就等着吧。”

王邙还要拜谢，却被成山君不耐烦地扔了出去，于是他被扔出去了，从这山巅云间的宫殿直接跌落到山脚。

白鹿紧随其后，轻飘飘地落到王邙的头上。

王邙本欲抗议几声，忽然抬头看到，宫殿之下的整座山，连带着以山为中心的十里之地，竟缓慢而坚定地开始枯萎，白色的枯萎。

大片的青葱和秋黄都被染成触目惊心的苍白色。

一时间青山白头，十里银妆，似风雪已至。

王邙沉默片刻，突然大声问道：“阁下叫什么？”

宫殿如海市蜃楼一般开始消散，群山之中没有任何回应。

王邙将还在疑惑的白鹿拱到脖子上，转身离去。

“成山君，日主，相！”

激昂傲然的啸声响起，王邙诧异地回过头去，发现天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太阳，光芒变得更加耀眼刺目。

那片白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驱逐消散。

青山巍巍，千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