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邙发出召唤后的半个小时，甘子平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汾河神殿，一脸疲惫，却仍然毕恭毕敬地肃立着。

静静听完王邙的问题后，甘子平沉思片刻，反问道：“阁下欲往昆仑……不知阁下可知天梯一说吗？”

王邙所附身的神像默然许久，才开口：“天梯，难道是高耸入云的梯子？”

“非也。”甘子平神色莫名，“天梯者，天神往返于天界人间之梯也，或为山，或位树。”

“天梯有四，三山一树。三山者，曰肇山，曰登葆，曰昆仑，一树者，建木。其余如三桑之类，虽然也是天地间难得地神树，却不为天梯。”

甘子平此刻充满了知识的光辉，“昆仑，正是天梯之一，亦是天帝下都，传说其在极西之地，山脚下环绕着弱水，弱水外面又环绕着深深火焰大山。”

“不想甘将军学识渊博至此。”王邙憋了一会儿，憋出这么一句。

“我幼时亦饱读诗书，可惜……”甘子平轻轻抚了抚脸上略大的黑痣，不再说话，只是微笑。

“既然昆仑那么凶险难入，那周穆王遇西王母一事莫非伪史？”

“不是的。”甘子平否定，反而略带神秘地说道：“阁下以为为什么历代君王皆自称天子，难道真是张口就来？”

“难道还是真的？”王邙嘲笑道：“若真如此，夏启该万世为君才对，哪里来的夏商周秦以至于如今的汉！”

甘子平摇头，不去争辩，将歪掉的话题扯回来。

“穆王八驾入昆仑，自有接应，何必闯什么弱水真火？不过如今昆仑之内是否还有神女王母尚且两说，就是恐怕也不会接阁下进去，尊神若是非要进昆仑，只怕得自己想办法了。

至于如何去倒是小事，我过会儿就给阁下汇出那幅地图。”

他自觉王邙对此有些惊讶，矜然道：“易事尔。”

王邙立即追问，“弱水尚且好说，我自会腾云驾雾不会怕它，那数重火焰大山恐怕很难度过。”

“若非太常可自由查阅石渠阁的文献，恐怕怕我今日就要误导阁下了，”甘子平苦苦回忆后，叹道：“阁下说岔了，数重火焰大山固然可怖，但那条弱水才是天险。”

他进一步解释道：“弱水无物不沉，无物能过，据传是帝颛顼绝天地通时所加的手笔，自此非天神不得进出，莫说飞鸟走兽，便是地祇也曾溺于其中。”

“哪位地祇？”王邙怀疑这是写书的人写嗨了吹嘘的，因此故意杠了一下。

甘子平神色一滞，一时竟不好开口。

王邙倒因此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可能助我过去？”

他深吸，吐气，平静地开口：“那您就得去找上一位度过弱水的人了。”

“谁？”

“大羿。”

“我晓得。”王邙颔首，“后羿射日的那位吗？”

“……”甘子平有些犹疑，还是忍不住开口：“后羿是夏太康时的篡位者，大羿是帝尧时的神射，二者如何能混为一谈？”

王邙莫名有些尴尬，幸好他如今不在乎这些，自若道：“那他又如何助我？尧帝距今怕有万年了，他还能活下来不成？”

说道最后，王邙声音缓缓降低。

“就算没下来，也可以去大羿陨落之地寻找。”甘子平微笑道，“一个法子而已，阁下若是觉得不行便罢了。”

“不过当年大羿向西王母求不死药时跨过了弱水，想来他是有方法度过弱水的。”

王邙已经有心想对成山君说不了，但想一想其威势，又念及其确实帮助了自己，以后说不定还得依仗他，还是决定完成这趟跑腿任务。

“咳，我只是感念成山君也是位可怜人物罢了。”王邙想起分别时成山君的话语，心里有些唏嘘。

“你帮了我不少。”神像缓缓开口，带着沉重的威势，“此次我记下了，日后你若有所求尽可诉说。”

处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王邙本性不是这样，也难免端着几分架子，说话也装模作样起来。

好在甘子平也是朝廷中人，对此也习惯了，仍是认真端正地回复。

“那便如此。”

神像闭合上了双眼，仿佛其本该如此。

甘子平待动静没了之后，默默熄灭了立于神像面前的一柱香，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到包裹起来。

这香叫引神祝，既有召唤一方神灵之效，亦可作为珍贵的极品愉悦神明，是很宝贵的东西。

心头思索道：“这位汾河之神倒是有些意思，一位新神却偏偏想着到处乱逛，莫非龙族在这方面有优势吗？”

“石氏封神失败固然是好事，但损失了一个神祇的位置也很糟糕，朝廷手下助力还是太少了，而且那诸位的症状越发明显，恐怕难以让那些桀骜的神明与精怪臣服，若是能拉拢这位汾河之神便好了。”

“其若能找到大羿便更好，好歹大羿也是人族先民，总该偏向我们一些。”

“只是貌似忘了什么……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