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十校联赛总决赛的日期就在一星期之后, 今年的举办地正是在首都大学。届时，来自天南海北十所学校的十位优秀学子将齐聚在这里，为学校的荣誉而战。
因为礼堂的场地有限, 所以这次的比赛需要凭门票入内。想要获得门票, 除了比速从官网抢以外，学生会内部也有少量门票发给学生干部。没有抢到门票的人, 可以通过网络直播观看这次比赛。
现在走在校园里，到处都能看到比赛的宣传, 海报、易拉宝、传单……就连食堂里，也蹭热度推出了“首大必胜”的套餐。
所谓“首大必胜”套餐，据说是本届学生代表陆厌青同学在食堂吃饭时点的餐食。
餐食里配备一份盖饭, 一杯可乐，以及一枚蛋清蛋黄混合的煎蛋。
一时间, 几个食堂都上架了那种怪模怪样的煎蛋盖饭套餐。
俞跃：“……”
俞跃心情复杂地在食堂点了一份套餐, 端到角落坐下。午间的食堂处处是人，和他拼桌的两个女同学正在讨论即将到来的比赛。
“下周那个比赛, 你抢到票了吗？”
“别提了，校园网真的太差了！我一进去就卡了, 等再刷新就没了！”
“我也是, 我们宿舍四个人一起抢，谁都没抢到！”
“咦, 你们舍长也要抢票吗，她不是学生会的吗？不是说学生会会送票吗？”
“送票才送几张啊，现在谁拿着票不捂起来当宝贝？我听说隔壁学校的论坛, 一张票都炒到四位数了！”
“……”装作默默吃饭其实竖起耳朵偷听的俞跃，赶快起身端着盘子走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把自己里的票拿去卖了。
饭没吃完, 俞跃把餐盘送回残食台，没有了一点胃口。
他漫无目的的在学校里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学校的湖边。
学校的同心湖非常有名，每到夏日夜晚，湖边总是能看到三三两两谈天说笑的小情侣。现在已入冬，湖面虽然没有结冰，但温度也接近零度。寒风一吹，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俞跃却不觉得冷。
一条木质栈道伏在湖面上，蜿蜒地延伸向湖心，造型婉约的凉亭立在湖心中央，周围残荷片片，看着格外萧条。
凉亭里空无一人，俞跃倚着石凳坐下，目光毫无焦点地投射在面前的湖水中。
就在这个凉亭，就在这条栈道……俞跃为陆厌青庆祝了他的十八岁生日。
就在那一晚，刚刚成年的男孩十指交叉，衷心许下心愿。梧桐月影，数点烛火，映照着男孩的面庞，他的容貌早已甩脱稚嫩、迈向成熟，但内心还如曾经一样赤诚。他说，他愿把十八岁的生日愿望送给俞跃。
说不好是那天的月光太美，还是荷香太浓，总之——那一晚，是俞跃的心第一次失控。
坦诚的说，俞跃对陆厌青不是没有好感的。这么一个俊美体贴的弟弟每天围着他打转，而且两人还一同度过了脸红心跳的发-情期，俞跃又不是铁铸石雕的，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本想等还清一千万后，再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顺其自然也好，是制造机会也好，到了那时，他一会主动追求陆厌青的！
俞跃在某些地方有着非常中二的坚持，他是beta，陆厌青是omega，他是哥哥，陆厌青是弟弟。所以主动追求人这种情当然要让自己来做！
只是没想到，那一晚把一切都改变了……他养了这么久的小奶狗，居然变成了狼！
陆厌青的告白炙热而激烈，他压在他的身上，不清他在品尝哥哥的唇舌，还是在献祭自己的血肉。
俞跃确实被吓到了——虽然他绯闻女友逼近三位数，虽然他被学校无数吃瓜群众称为“蛊王”，但他其实恋爱经验为0啊！！！！
哎。
想到这里，俞跃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裤兜里掏出那张门票，举起来对着月光。
月光下，这张平平无奇的门票仿佛也多了一神秘色彩，俞跃死死握着，同时也握着心中的天平，看游离在挣扎与妥协之间。
脑中无数道声音响起：
……既然两情相悦，还在乎什么谁先告白，谁后告白的？
……热烈的爱，怎么表达都不算错。
……不如，就给陆厌青一次机会吧。
……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
周五晚，万众期待的“十校英文演讲比赛”终于拉了帷幕。
这个比赛由十校轮流举办，今年运气好，是首都大学的主场，学校直接把足以容纳八百人的“求真”礼堂作为比赛的主场地。
比赛七点开始，门票写，六点五十就会停止入场。
入口处，穿着各校文化衫的学生们手握门票，脸上写满了忐忑和期待。负责主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非常认真，逐一检查每个观众中的票，别说，还真的揪出了几个浑水摸鱼的人。
俞跃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里攥着那张门票，还在挣扎犹豫。
“还有没有没检票的了？”入口的观众越来越少，工作人员双比作喇叭，压在嘴边喊，“六点五十就要关门了！现在六点四十八，还有最后两钟！”
就剩最后两钟了！
俞跃一咬牙，裹紧身上的外套，还故意把帽子盖在脑袋拉低帽檐，整个人打扮得狗狗祟祟的，根本不像是来听演讲比赛的，倒像是来寻仇的。他快步冲向入口，从兜里掏出门票递过去。
“你好，这是我的门……”俞跃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身后忽然有个人伸手超过了他，与此同时一道惊天吵闹的女音压了下来。
“现在还能进吧？”那道女声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我的票麻烦检一下！”
俞跃：“……”他回头，震惊，“乖女，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的女alpha踩着一双高跟鞋，身材挺拔，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她视线往下一扫，惊讶道：“阿爸？……不对，俞跃？你也来看比赛？你怎么打扮的这么鬼鬼祟祟的。”
没错，突然空降比赛现场的女alpha，正是凌芝。凌芝里也拿着一张票，没想到她毕业这么多年来居然会回校看这种新生比赛。
俞跃拉了拉帽檐，顾左右而言他：“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刚风大，我把帽子戴上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你不是一直对这种新生比赛不感兴趣吗，当年你们学院叫你参加，你还嫌奖金太少，推掉了。”
凌芝耸了耸肩，纤长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夹着那张门票，晃了晃：“我这是代表我们全公司来的！你记得我招的那个实习小助理吧，他入围了决赛，我作为公司老板和他的同校学姐，总要表达一下对他的支持吧？”
俞跃一愣——等等，照凌芝的意思，她是为了支持首都大学的代表来的？
“你说的那个小助理，叫什么名字？”俞跃傻傻问。
“陆厌青，艺术学院大一新生——你认识？”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俞跃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说话，凌芝反而来了兴趣：“怎么了？你认识？”
“……确实认识。”俞跃干笑两声，“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把五百万原始股转给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陆厌青。”
凌芝：“……”
凌芝：“…………”
凌芝：“………………”
凌芝震惊到脸上的粉底都快裂了，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所以说，我呼来喝去了这么久的小助理，其实是微服私访的老板娘？”
俞跃被震得耳朵嗡嗡痛，他缩了缩脖子，脸上一红，尴尬道：“什、什么老板娘啊！八字还没一撇的情。”
他没有直接否认，而是说“八字没有一撇”，其实已经隐隐表明了他的心思。
俞跃哪想到会这么巧，之前陆厌青早出晚归那么久，甚至周末都要去公司加班，自己还在心底骂过那家公司是黑心资本家！哪想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陆厌青工作的地方居然就是灵芝科技！
凌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眼睛一亮，正要继续八卦，守在门口的检票员敲了敲门，不耐烦地提醒他们：“您二位续完旧了吗？还进去吗？我们要锁门了！”
“进！”
“当然进！”
俩人异口同声，赶忙伸出手里的门票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查完两人的票，放两人进了“求真”礼堂。大门在身后关闭，通道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两条暗色的光带在指引方向。
这次比赛的门票印了座位号，每个人都要凭号入座，不能随意换座。
凌芝看了眼自己的门票，位置在后排的侧边，就这么一张边角票还是她托关系抢来的。再看俞跃的门票，面写着……0排1座。
凌芝大惊：“还tm有0排？！”
俞跃得意洋洋：“一看你就没文化，多剧场礼堂都有0排的，在1排之前，是池座区最好的位置！”
这次0排的位置就在评委席后面，视野极佳，陆厌青作为选可以有一张亲友票，他特地把这张票留给了俞跃。
凌芝恰了一肚子柠檬，只能踩着高跟鞋负气走了。临走前嘴里碎碎念：“还0排呢……我看你就像个0。”
俞跃不理这种柠檬精呢。
他举着自己的票，大摇大摆地走向了观众席，找到了属于他的宝座。
他坐在人群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在这里，他不仅可以清晰地看到评委们的后脑勺，也能看到舞台上选每一丝反应。
俞跃里把玩着自己的门票，想到一会儿就要看到几天未见的陆厌青了，他心底有着酸涩也有些期待，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最终，他还是决定迈出这一步了。
当陆厌青台看到自己后，一会心吧。
想到许久未见的弟弟，俞跃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忽然一滞，刚刚被他遗忘的问题，忽然从他的脑海深处翻了出来——
——等等，他记得凌芝明明说过，她的助理只从ab两种性别里选，为什么身为omega的陆厌青会成为她的助理？
俞跃蹙眉凝思，总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迷雾中，有什么显而易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不。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说不是陆厌青足够优秀，打破了凌芝的偏见呢。
俞跃如此安慰自己，强迫自己放下顾虑——这一刻的他，像极了一个掩耳盗铃的人。
……
后台，十位选坐在公共休息室里，正在默默背诵着自己的演讲稿，抓紧时间去做最后的准备。绝大部分选的脸上都带着显而易的紧张，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一所学校，这次比赛不仅关乎他们的颜面，更关乎着学校的荣誉。
和其他人不同，陆厌青双眸微合，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没人知道，他的心思并不在比赛本身，而是在外面的观众席。
所有选在化妆前都要把机上交，陆厌青无法联系外界，自然也不知道观众席里有没有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
不过，他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因为他太了解俞跃了，哥哥只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使现在生气，他只要哄一哄、撒撒娇，俞跃就拿他没办法。
之前许许多多次不都是这样嘛，不管是发-情期的帮忙、还是登堂入室的同居、直到最后睡到同一张床……俞跃哪次拒绝过自己？
想必这次也是一样的。
那封信，陆厌青斟酌又斟酌、推敲又推敲，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最后才工工整整抄在信纸上。他把自己一腔爱恋全部倾注了进去，他不信在他如此热烈炙热的追求下，俞跃会舍得放他鸽子。
陆厌青胜券在握，他明明身处赛场，可思绪已经飘到了两情相悦的未来，脸上也不由得挂了淡淡的笑意。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焦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出于alpha的警惕心，他立刻睁眼，看向视线来临的方向——
——居然是虞腾。
虞腾坐在大休息室的另外一角，两人隔着极远。
虞腾是个非常会拉关系的人，他左右逢源，明明和其他选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和大家称兄道弟了。再加他是有名的虞氏集团继承人，好几名选都围在他身边聊天，气氛热络的不得了。
而陆厌青独来独往，孤零零一个人坐着，和那边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厌青也认识一个能在短时间内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人，那个人叫俞跃。
……不过把虞腾和哥哥相提并论，实在太侮辱哥哥了。
陆厌青不知道那个山寨版一直盯着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皱眉望过去，两人的视线隔空对撞。
两人都是alpha，alpha天生就是领地性很强的动物，他们谁也不肯让谁，眼看比赛还没开场，他们就要在后台打起来了。
忽然，虞腾冲他挑衅一笑，率先移开了目光。
陆厌青：“……？”
虞腾看着一头雾水的陆厌青，心情大好。
——陆厌青啊陆厌青，就让你这个骗子再心一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