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很久以来，他的梦里只有一个每次都相似的画面。

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仆从们的恭敬...年代久远的斑驳墙面，被一束从木窗外投入的光束点亮。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之后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梦境。

身处于这每一次所谓的梦境中时，他其实很清醒。

他分得清每一束光是在哪个时间投入的，哪一道光下的时间最适合睡觉，分得清墙面每个角落的每块痕迹都是什么形状。

甚至能够瞥见，屋角的玻璃瓶被家里的猫打翻时，在地上留下的一滩水渍。

一时间，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

"记得你是谁。"

"我们的荣耀是我们的一切，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你尊贵的身份，不可动摇。"

然后，被这处处尽力维护着的东西，吞噬。

...

叮——

早晨的闹钟准时将他唤醒，他睁开蒙着雾气的眼睛，神色仍有些迷糊。

一段时间后才收起内心的情绪——同时手轻轻地落在闹钟上，结束了它喋喋不休的叫喊。

缓缓地爬起来，他揉着一头乱发，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一棵树上，舒展的树枝上挂着片片沾着露水的绿叶，一只鸟落在枝头，它的同伴心生逗弄之心，在它身侧落下，使得一片绿叶上的露水飞溅，啪地——砸在了最初的鸟儿身上。

哗啦啦——

这自然是引起了一番反应。

他看着这一切，思绪渐渐归拢。

"早。"对着不知名的人说。

又是新的一天。

【②】

"上课。"特蒂娜来到乱糟糟的教室，轻轻笑了笑，并开口说道，让学生安静下来。

乔丽娜像是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金雀则不动声色，看着被放置在桌面上的书籍。

特蒂娜的课程叫通识课——这和魔法基础理论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通识涵盖的范围更广，包含的知识更丰富——包括蒂亚大陆上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以及一些人们清楚的，不清楚的习惯。

可以叫做地理课。

"今天说的是魔法天赋的问题，你们的魔法基础课教授应该都说过。"特蒂娜说着。

让人很意外的事情是，特蒂娜看起来是一个平凡无比的人，在处理事务中面面俱到，甚至有婆婆妈妈的嫌疑，可在教学——或者在她的学识方面，却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

从不说"不相干"的废话，直入重点。

"众所周知，魔法天赋与血脉有关，同血脉的人有着相似的天赋，因而有贵族血脉有着更高天赋的说法，其实不然。"

特蒂娜省略了对魔法天赋并不重要的介绍。

"很多人认为，魔法天赋的来源，最重要的是自己种族的天赋，比如金犬族在追踪法术上的天赋，被认为来源于其种族的特性。

"但这种说法经不起考验。就以最简单的道理，圣菲斯们的天赋独一无二，但是那几乎与他们的种族毫无关系。

"就拿德列尔菲丝·圣菲斯大人来说。她的'扩大强化';被认为是天赋级别的东西，可这并不是属于她种族天赋。

"由于普罗斯泰·圣菲斯的基础理论，我们总会误以为种族天赋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但每一个圣菲斯的力量都绝不属于此列，而是来源于他们的个人研究。"

特蒂娜这话实在有"离经叛道"的嫌疑——连金雀都微微一怔，抬头看她。

"听起来就像是一锅鸡汤。"乔丽娜在旁边评价，她扫了一眼那些神色各异的学生——他们有的一脸懵逼，有的一脸向往，当然也有并不屑的。

所谓的种族天赋，依然是种族给人带来的力量，这种种族天赋决定能力的理论一向大行其道，因为有圣龙族这一几乎无可撼动的证明。

圣龙族是"获得恩赐"的种族，生来便拥有超群的智力、战斗力、敏锐的观察能力、无可挑剔的道德判断...

所谓天赐的宠儿便是如此。

"好像，我记得谁先提出来质疑种族天赋来着？"乔丽娜一时间记不起来。

金雀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特蒂娜。

天赋真的可以被改变吗？是否种族天赋是决定性的呢？

当然不是。

如果是一毛一样的话，当然不会有如此多的新晋魔法理论突破，也不会有太多的英雄，大陆学者和圣菲斯了。

"另外一个例子是，贵族的天赋。"特蒂娜缓缓道，"如果，一个种族的天赋是固定的，那么，为何种族中还会有平民和贵族之分呢？即使我们无法否认，贵族们的力量是'流传下来';的，可是，最初，贵族是因为身为英雄而得名的。"

而英雄，自然有其独特的成果。

"你说她这课会不会被贵族同盟查。"乔丽娜无意中说道。

否认了种族天赋，肯定了贵族天赋来自于初代英雄的个人努力，那就等于在摧毁贵族天赋不可被平民拥有的说法。

简单来说还是一个个人成果的问题，上一辈的人会传下家族的研究成果，这决定了下一辈的研究路径，以及研究是否轻松的问题。

贵族之所以是贵族，那是因为拥有最初是足够强的魔法师。

"他们这几十年一直在否认这件事情，不过快绷不住了吧。"金雀难得感慨了一声。

"话说，我突然想起来，奇迹圣菲斯——好像都是一些..."乔丽娜想到了什么。

"否认种族天赋高于个人能力的人，并且创造出了真正改变这种趋势的方法。"金雀手肘撑着桌面，声音平静。

贵族联盟与中转之所的关系变差，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

"啊哈，可惜了，这一部分这几十年一直没什么进展。"

为啥？

"教授——照你这么说，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圣龙了么？"这时，一个学生忽然开口。

"理论上可以，但是实际上，很难。"特蒂娜的回答引来了一片嘘声，而她并没有因此觉得难堪，"因为种族天赋，到底还是存在的，圣龙是无可撼动的——还因为，没有人知道圣龙的底线在哪里，那是其他种族无法达到的。"

"骗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圣龙乔克怎么就被亡灵法师杀了？！"

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