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雨一直下——

安立蒙学院在几个月的好天气后，这几天显然就是"报应"了——雨下得厉害。

但却有人走在湖边，堪称不要命的典范。

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裤脚上满是踩在草地上时溅起来的水，但他对此没有什么怨言，在风中仅仅是平静地看着湖水。

看着它因为雨而变得不那么平静。

...

"安塔教授？"他回过头，看到了撑着伞出现的女孩。

"啊——加利叶。"他说道，微微一笑。

安塔是个可以称作俊郎的人，脸上常常挂着温文尔雅的浅笑，脾气微妙，总的来说很好。

加利叶点了点头，向他走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下雨天在湖边——你活得太长了？"

"..."

安塔最后只得苦笑，也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心态，是担心他呢，还是讽刺他呢？如果是前者的话，她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刚才听说在湖边有个傻子。听描述觉得很你很像，就来看看你是不是想跳湖。"加利叶补了一句，像是往常一样，还没等安塔心里有什么感激，她就自己将这种说法给否认了，"就想来围观一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怎么觉得我平时对你很差。"安塔半带玩笑地说道，"没良心啊。"

"..."这回轮到加利叶沉默了，她能说啥？

不过也听到了对方的控诉，好像...自己还蛮过分的？

两人并肩站着，雨跃入湖中，使得湖面荡起了微微的涟漪，使得平常那块琥珀般的画面支离破碎——还可以说是碎了一地。

"额...我是不是不太会说话？"看了有些久，加利叶忽然道。

说这话时，加利叶的声音其实很小，也许是因为有些担心自己的话显得太突兀，又或者以前并没有过这种感觉。

"你说什么？"安塔果然没有听到。

"...没什么。"加利叶放弃了。

这话还是不要瞎说了。

好像很奇怪的样子，自己也没有到和他说这种话的地步...吧？加利叶心里纠结，忍不住歪了歪头，抬眼看去。

安塔面部的线条柔和，在伞下是一重阴影，天上的阴云又制造了一重阴影——两者加持下来，他因而看起来有些灰暗。

这种时候的安塔，脸上再挂着温和，也不足以掩饰他实际上有些不好的情绪。

废话，心情好的人怎么这个天气来湖边？

加利叶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喂。"她轻轻道。

这一次安塔依旧没有听到，好像看着湖水有些出神。

啧。

安塔确实在想着一些事情——虽然不至于非常悲伤，但依旧有些难以言喻。故而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无神。

【②】

安塔的眼睛看起来越来越无神，直到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额？安塔这会儿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他转头，看向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她两根手指揪着自己的袖子，表情上还有些纠结和犹豫。

"怎么了？"他于是说道。

"额..."加利叶想了想，才憋出了一句话，"抱歉。"

"？？？"

安塔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道歉，更奇怪的事情是——她居然会道歉？

这疑问当然没有说出来——安塔打赌自己说出来后只会让她暴跳如雷。

"怎么了？"安塔不由得道。

"就觉得我说的话让你有些不高兴。"加利叶想了想，豁出去了。

安塔一愣，然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地笑了出来。

"喂？！"加利叶果然炸毛，但是并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对他怒目而视——这让安塔微微有些惊讶，在听到她继续说的话后更惊讶，"我那么难得道个歉诶！"

嗯——确实让人惊讶。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因为你的话不高兴的？"安塔不由得苦笑。

"难道不是吗？"加利叶瞪大眼睛。

"不是。"安塔摇头。

"...可恶！"加利叶有些丧气，但这话不是对安塔说的，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在尽力地"声讨"什么人。

安塔看着她笑。

加利叶抬起头就看到他这个笑容。

有些无奈，有些疑惑，也有些...隐隐的，宠溺？

这个念头让加利叶有些恍惚，声音也如此:"因为我不太会说话，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经常在最后惹毛其他人，他们就不理我了。"

她所说的朋友——那些贵族们的脾气...

其实也不太好吧？

安塔想着，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有些...心疼这个女孩。

"没有，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安塔又摇了摇头，安慰着她，"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

"...你不会有什么自虐倾向吧？"加利叶没忍住。

"..."他就什么都不该说。

"哈哈哈。"加利叶见此，笑出了声。

安塔一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加利叶纯粹的笑容——她总是带着一些顾虑，虽然这些顾虑好像是没有必要存在的，是她没事找事。

但...

这样的事情应当怪她么？

贵族...

安塔的眼神变得深了一些，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安塔顿了顿，"一些不太好的过去。"

加利叶一愣:"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安塔微微一笑，却没有说完。

谁信啊。

加利叶清楚，要是这真的是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大老远跑到湖边？

安塔也不是一个经常会感慨的人。

"先回去吧。"安塔也没有站多久。

"你没事了？"加利叶问道。

"被你这么一闹，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想法了。"安塔笑了笑。

"...我就当你在夸奖我好了。"加利叶觉得有点尴尬——她还真是有些担心他才来的，可是这么下来，自己好像还是把事情弄砸了？

安塔望着她有些窘迫的表情，笑意更深:"是真的在夸你。"

没有任何刻意的意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比雨落在草地上还要随意。

"哦。"加利叶转过头，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仿佛是自己以前并未想过的。

陌生而又奇怪。

真是...奇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