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贝罗大使之后，奥雷里奥与塞伦西亚走出使馆。他们骑上仆人从马厩里迁来的马匹，便穿过院门来到城中。

“喝了三天稀粥，我要吃顿丰盛一点的。”歌洛莉娅说道。

“我也这么……”奥雷里奥说到一半，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早就不发烧了，头痛也完全缓解，但咳嗽却一直纠缠着他。他从怀里摸出只小瓶，送到鼻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吸才变得平稳。“我也这么觉得，现在胃里空荡荡的。”

“你那瓶里是什么？感觉味道很大。”歌洛莉娅掩住鼻子，小声说道。

奥雷里奥将瓶塞塞上，然后妥善地装进怀里，接着回答说：“不知道，好像有硫磺。这是瓦伦蒂诺配制的止咳药，他说专门适合我用的。”他向前伸出手，低头望向长袍宽大的袖子，见它向着女骑士的方向飘动，说道：“抱歉，我不该在上风用这个。”

“没事，我不介意的。你为了治病，不得不闻这种东西，比我可怜多了。”歌洛莉娅轻咳一声，将手从鼻子上撤下来，又说道，“不过它真的有效吗？弄得我也想咳嗽了。不说了这个了，快找找，看哪里有高级点的餐厅。”

奥雷里奥点点头，又开玩笑似的说道：“怎么，你要请客？”

歌洛莉娅取出自己的钱袋，伸手进去摸了摸。根据货币的大小和重量，她很容易地区分出金币和银币，以及银币中的大钱及小钱。她估算了一下自己随身的财物，之后点头答道：“我的钱还挺多。没问题。我请你。”

奥雷里奥嘴角微微一翘，心想：“她还真是爽快，不过我不打算占这个便宜。”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怎么能随便接受别人的款待？”

“就当是我赔罪吧，之前不听你的指挥。我一定要请这一顿！”

奥雷里奥微微撇嘴，答道：“好吧。”女骑士比他想象的认真许多，一旦有主意就很难动摇。他干脆就心安理得一点，接受了女骑士的邀请，想着以后只要还她一顿。

他们骑着马，并排前往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但越往前走，他们就越觉得奇怪。大街小巷都空荡荡的，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店铺也纷纷关张，紧闭着大门。街道上非常肮脏，大风一吹尘土四处飞扬。奥雷里奥掏出两块白棉布，一块遮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块递到女骑士的手上。

城里这副萧条败落的样子，又像是退回了不久前。歌洛莉娅感到疑惑，便转向奥雷里奥，问道：“这怎么回事？街上又没有人了。”

奥雷里奥答道：“还不是因为这场该死的瘟疫！”他才刚咒骂了一句，接着又咳了起来。他接连咳了二三十下，脸都憋得通红，这时才缓解过来。他大口地吸着气，然后又重重地咳了几下。

“你没事吧？你的药呢？”歌洛莉娅偏过头，凝望着自己的同行者。见他脸色逐渐好转，才玩笑道：“你辱骂瘟神，惹他不高兴了。”

“我是不是该感谢上天，今年的瘟疫只是感冒，不是去年的天花，或者大前年的伤寒？”奥雷里奥说皱着眉头说道“我可不信疫病是神的责罚。否则这瘟疫就不该从利贝拉传出来！总之看这样子，这城里的瘟疫正厉害，居民估计大半都被感染了，躺在家里出不来。”

歌洛莉娅无奈地说道：“是啊，多半店铺也开不了门吧。我看我们的大餐是吃不成了！那就下次吧。我记性不好，也许会忘了。你可千万要记着，我还欠你一顿。”

奥雷里奥点头，说出的话却仍然关于之前的话题：“前天元老院寄到使馆的信里面，就有一条说……塞伦西亚城里的人都病得很厉害，大多数人都请假在家休息。连元老院的例会，都因为到场的元老人数不足二百人，而被迫取消了。而且不光是首都，感冒也传到了别的地方。”

“不知道我哥有没有生病。”

“你这么关心他？”奥雷里奥问道。

“谁关心他！”歌洛莉娅嘟着嘴答道，“他现在驻守在魔族的边境，好几千的驻军归他负责，也算个重要的将军。我只是怕他不能工作的时候，魔族趁虚而入。”

奥雷里奥心想：“这不像实话。”他忍着笑意，转向女骑士，说道：“原来如此。但你并不用担心。元老院的那封信里，除了说了瘟疫肆虐的状况之外，也算是报了平安。他们觉得城里的秩序只用一周就能恢复，还有据他们观察的结果，魔族得了感冒也会浑身乏力、卧床不起。考虑到感冒这么容易传染……”

“是啊，太容易传染了！我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被人传上了。”

奥雷里奥继续说道：“……想必现在魔族的领域内，也是咳嗽声连连。他们有机可乘，但并不具备把握机会的能力。”

“还好……”歌洛莉娅苦笑着，“我们的国家还真是多灾多难，几乎每年夏天都不太平，经常有瘟疫爆发。”

奥雷里奥答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这就是繁荣的代价。城中居民多，来往的人也多，就很容易爆发瘟疫，不过我们都快习惯了。塞伦西亚的建成，就和一场大瘟疫相关。”

“你是说以前那个，能让人七窍流血而死的神秘瘟疫？”

奥雷里奥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场。逃避瘟疫的难民，建立了塞伦西亚。我的先祖也有幸参与了城市的初建。结果是，躲避开那场瘟疫，却又遇上了疟疾。塞伦西亚建在大河的三角洲地带，附近沼泽很多，地势又低又湿。蚊子在这种地方肆意繁衍，生了疟疾的人总是很多。”

“疟疾是蚊子传染的？”

“瓦伦蒂诺说的。”奥雷里奥说道，“他说得了疟疾的人，血里面有种小虫，而在死蚊子的体内，也发现了这种小虫。”

“他怎么看到的？”

“几个透镜组合起来，然后怎么怎么的……”奥雷里奥凝着眉回忆，最后还是放弃了，“搞不清楚，你有兴趣去问他。后来元老院斥巨资，把沼泽地排空，把湿地变成农田，又修建水利工程，除去河道中的淤泥，我们就不再饱受疟疾之苦了。”

“原来如此！农田多了，沼泽就少，蚊子也少了。”歌洛莉娅恍然大悟，“怪不得艾雷加有句话叫，‘盛满的餐篮，是对疟疾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