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衣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扯下自己的罩帽。

奥雷里奥一见到他的脸，就立刻把他认了出来。那个男人正是奥威兰的宫廷大法师和宰相，雷尼尔?吉伦森，他们曾经在船上交手。然而他的样子，已经变化许多。

他的每根头发，都变成银白色，额上也多了个烙印——倒立的五芒星和盘绕的毒蛇。奥雷里奥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见到这个印记。

奥雷里奥心想：“他竟然还活着。跳到那么冷的海水里，竟然没被冻死？而且，那个印记……姓拉塞尔的，又找上了他？”

“马尔加诺，我是来向你复仇的。”雷尼尔用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说道。

“我知道。”奥雷里奥答道。他表面上冷静，心里却才明白：“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他的姘头是我害死的。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相反，如果不是我在海德城外帮了一把……我不仅没害死女王，反倒让她多活了两天。”

“为了我的女王。”

“你不必说我也知道。首先，你应该去找埃克塔。”奥雷里奥回答时面无表情，“最开始刺杀公主的刺客，是他派的。之前出卖你们的国王，也是他干出来的。他很嫉恨你，所以想要毁掉你的一切。现在他在奥威兰当国王，过得可非常惬意。哈斯提安六世不舍得穿戴、享用的，他可一点也不心疼。”他说出的话一半真实一半虚假，很容易就会让人相信。他用这样的话，已经欺瞒了不知多少人。

他看到雷尼尔的模样，就知道那个人的身体中，发生了某种特别的变化。雷尼尔具体的实力，他尚不知晓。之前不如自己的对手，未必会永远比不上自己。昨夜那一战他大获全胜，但却也让他受到了教训，不可以贸然与不熟悉的对手开战。因此，他要先试图说服对方。

但进展并不如他的期望。雷尼尔听了之后，反倒更加愤怒。他挥动自己的手杖，不停地在地面上抽打着。积累在地上的雪花，被打得四处飞散。“这些我当然知道！但埃克塔是被你蛊惑的，我也很清楚！你收买他，套出了先王的作战计划！他的王位，难道不是你们保证的！为了这个目的，你们把……”他说到一半，盲了的双眼中泪水直流。

奥雷里奥肩膀一耸，心想：“果然，两三句话就能退敌，哪有这种好事？看来拉塞尔已经早有预料，事先给他灌输了错误信息，让他先入为主认为全是我的阴谋。虽然我的手段也不干净，但不能什么事情，都怪罪在我头上吧。”

可他没有继续解释，他确定雷尼尔已经失去理智，一心只想为丽芙复仇，再和道理说“塞伦西亚没有实力，把某人扶上千里之外国家的王位”，或是类似的话，雷尼尔也未必会听信。他叹了口气，又想：“没有理智的人，只能指望他还有良心。”

他换了种不同的策略，改口说道：“吉伦森阁下，你想向我复仇，又为何要把他们卷进来？你杀掉了十多个无辜的……托沃和托瓦。”他本来想说精灵，但萨曼莎就在旁边。他与雷尼尔对话所用的利贝拉语，她也能够理解。精灵们不愿意被称作精灵，他出于尊重的目的，才这样称呼。

“果然，他们也是你的同伙！”

奥雷里奥一愣，他是真的惊讶。他几乎笑了出来，反过来问道：“这是谁和你说的？”

“难道不是吗！别人都叫‘精灵’，唯独你称呼他们为‘托沃’、‘托瓦’！”雷尼尔回答时情绪越来越激动，“你和他们有某种联系，这是自然的！他们是你的帮凶！都死得不冤枉！”

奥雷里奥这次真的笑了出来，心想：“这逻辑无懈可击！他已经放弃了思考。”他知道恶战在所难免，不再试着说服对方，转而开始默念咒语。

“废话少说！”雷尼尔喊道。他说完之后，右手的手杖挥动，施放了某种法术。三具尸体周身绕着紫色的光亮，然后满满地浮起，又被吸附到他身边。几秒之后光亮消散，尸体又开始活动。他们落在地上，拖着不协调的脚步，迎向奥雷里奥等人。

歌洛莉娅知道谈判已经破裂，早在雷尼尔施法的时候，就备好了净化邪恶的光球。那三具尸体才刚刚落地，她掷出的光球就已命中。它正中中间的那具尸体，然后立刻爆裂开来，散出耀眼的金光，将尸体全部吞没。

金光转瞬消逝，可三具尸体仍在缓慢推进。歌洛莉娅的神圣法术，本应对复活的尸体效果良好，将死灵法师放出的黑暗能量，从尸体中驱赶出去，给予他们安宁，哪料到竟会毫无效果。

她叹了口气，说道：“奇怪。之前那几具尸体……难道不是他复活的？”

安雅说道：“我来试试。”说罢，她也施放了“责罚”，令一道明亮的光柱落下，降在右侧的尸体头上。但结果却完全一样，圣光熄灭之后，那具尸体只受到极为微弱的损伤，仍在死灵法术的驱动下，每秒前进大约两呎。

“真是……过分！”萨曼莎骂道。卡纽斯教她塞伦西亚语时，并未把侮辱性的言语传授给她。她的母语中，能用来辱骂的词汇也极少。她现在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却没法用语言表述。“他把我们的同胞当成挡箭牌！”

奥雷里奥点头说道：“如果我动手，那些尸体就会面目全非。”

“棉母劝肺耶耗！（面目全非也好！）”这时，名叫阿维的精灵青年，插话进来说道。他说的像是塞伦西亚语，但整个语调和发音，都说不出的怪异。就连母语使用者，也要稍微思考一下，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的塞伦西亚语，是向萨曼莎学来的，这第四手的外语，简直已经无法分辨。

他的口音太过奇怪，以至于歌洛莉娅在这样紧迫的时刻，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这样侮辱，还不如死无全尸！”阿维又说道，“让他们回归天国吧！我们是高贵的。”（放弃翻译了）

“好，我会火葬他们。”奥雷里奥说着，将十数枚火弹发射出去。火弹呼啸着，飞向那三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