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奥雷里奥坐在帐篷中，与歌洛莉娅一起吃着早餐。

昨夜刚下了场小雨，今天早上就冷得彻骨。小水洼里的积水，表面都结了层冰。两人烤着炭火，身穿厚实的羊毛衫，喝着热气腾腾的麦粥，才觉得暖和。

粥摆在奥雷里奥的面前，他却喝得很慢。他才吞下一口，就要放下木勺，右手托腮思考许久。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倒希望柳条筐之类的，都没有买到。”

“为什么？”歌洛莉娅将一口粥送到嘴里，吞下去之后继续问道，“这不是你提出来的计策？”

“我也没试过。”奥雷里奥答道。

“凡事总要有个第一次。”歌洛莉娅笑着安慰他，“对不对？放手去试试吧！”

“对。但是……”他又是摇头，“你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感受。这感觉，就像是我在拿别人的钱赌博一样。输了也不是我承受损失，是前线的士兵会送命。”

“我懂了。”歌洛莉娅笑着说道，“你不怕牺牲自己，只怕牺牲别人。你很有骑士精神。”

“是吗？”奥雷里奥面无表情地问道，“今天真的很冷，不知道士兵们干得怎么样了。走，我们也出去……躲在这种地方，太不像样了！”

两人离开帐篷的时候，士兵们正由卡里克男爵指挥，在前线的阵地附近挖掘壕沟。这壕沟与守军炮火射来的方向平行，并不能用抵御敌军的炮火，而是用于接近敌城。

等到这条壕沟挖掘成形，推进到距敌城四分之三哩时，他们将转而挖掘平行于城墙的壕沟。到时再用盛满土的大筐等构筑工事，他们就可以在极近的距离下，炮轰城内的敌军，并且他们还能托庇于工事，伤亡也将明显减小。

这就是奥雷里奥的计划。他知道这一系列动作费时费力，但几次讨巧不成之后，他已经放弃了那些办法。

负责攻城的士兵们都起床很早。他们迅速用过早餐之后，就来到这里开始工作。到现在，他们已经工作了一个小时。

工程的进展还算顺利。渗入土中的雨水冻结，令挖掘工作有些困难，但他们几乎没有受到米尔诺守军的阻挠。

城上的守军昨天顶着炮火睡得香甜，今天精神饱满。但他们毫无恐惧心，站在城墙上表情冷漠地望着敌人。他们开炮还击的频率很低，这令奥雷里奥设计的抵御炮弹的办法，几乎失去了意义。至于他安排在西侧佯攻的士兵，更是没有起到作用。

奥雷里奥很快到达前线，然后跳进壕沟里，和士兵们一同挖掘。他只挖了两筐土，充其量是做做样子，但已足以鼓舞属下的士兵，令工程的进度显著加快。

到了当天晚间，纵形的壕沟已推进到了预定的位置。这些壕沟宽有十五呎，不论是步兵还是炮兵，都能在其中行动自如。

塞伦西亚的士兵们退下去休息，萨菲尼亚人又跟了上来。他们接手工程之后，、开始挖掘平行于城墙的壕沟。巴隆贝尔亲自监督工程，并也像奥雷里奥一样，同士兵们一起挖掘。于是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到次日——即12月5日——早上八时，壕沟已基本完工。

联军的士兵们再花几个小时，用沙土和大筐加固了防御。下午的时候，炮兵在奥雷里奥的命令下，进入了这道平行的壕沟当中。

奥雷里奥接手攻城的指挥之后，仅有三名士兵死于炮击，十余人因敌人的炮火而受伤。而他提前备办的木柴，为士兵们提供了温热的火焰，保住了更多人的性命。壕沟完工不久，他就与卡里克一并进入其中。

他扬起头望向敌人的堡垒，说道：“按道理来讲，我们离得还远了点。在这里开火，效果差了点。”他身上披着厚实的毛皮大衣，仍冻得嘴唇发紫。现在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但这位来自大陆南方的青年，半点也感受不到空气中的暖意。

“那我们再推进一点？”卡里克问道，“您的那部书我看过了。上面说得真的很精妙，让我又长了见识！我们再挖纵向的战壕，再推进一千呎，您看怎么样？”

奥雷里奥果决地摇头。他望了眼卡里克，说道：“你的脸都冻红了。这样的天气，我们穿得这么厚实，都被冻成这样……”他又望向四周的士兵。“他们的衣服，可没我们的暖和。我们是南方人，受不了这种天气，萨菲尼亚人也一样。我们不能再干了。”

“您说得没错。”卡里克点头称是，“科尔内将军就曾经批评过我，说我不懂得关照士兵。我怎么改不过来？”

奥雷里奥没有继续话题，而是唤来一名随从，要他搬几只箱子，再取纸笔过来。不久之后，这位青年要求的物件，全数送到他的面前。他把箱子垒起来当作桌面，将纸铺在上面，照着之前发现的图纸，快速地临摹了几份。

“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杀伤敌人的人员，而是破坏某几个特定点。”奥雷里奥解释道，“也许我们在这个距离下，火力也是足够的。”

他将那几张摹写的图纸交给传令兵，然后下达了命令：“把这些分别交到炮兵队长手里。他们接到图纸之后，立刻开始对我标出的点炮击。”

“遵命！”

很快，图纸分发到各炮兵连的指挥官手中。他们一声令下，四十门火炮便一齐开火。铅弹轻易地撞碎了石砖，飞入了堡垒的内部。米尔诺的守军仍然一脸冷漠，这些炮弹没有砸到他们身上，就不可能令他们惊惧。

但他们这种“冷静”，并不能持续多久。到了第二天清晨，被轰击十数个小时之后，米尔诺堡垒的核心部分严重受损。堡垒结构发生的变化，令幻术无法再作用到全体士兵身上。部分士兵开始惊慌，陆续逃出城投降。

奥雷里奥接受他们的投降，同时下令继续炮击。堡垒损坏愈发严重，幻术作用的范围也就越小。每隔四个小时，就有一群士兵出来投降。

“看来这种幻术，持续大约四小时。”奥雷里奥猜测。

每一批出来投降士兵数量渐渐增多，半天过后又开始减少。奥雷里奥知道留在城中顽抗的敌人，数量已经不多。

“各部准备强攻。我们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说着，他望了眼怀表。“还有半小时。”

然而半小时之后，他正要下令进军，却看到一面白旗在城头飘动。

“幻术彻底失效了。”奥雷里奥心想，“也许是幻术师撤退了？”

但不论如何，这场闹剧般的攻城战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