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拉塞尔死里逃生，之后坐倒在地上。他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肢体上没有半点力气。他在地上坐了数分钟，心情才稍微平复。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向自己的乘马时，脚下仍然觉得虚浮。

他尝试四五次，才终于跨上马背。他迫不及待地催马快跑，只想尽快逃离这片空旷的原野。十几分钟后，他远远望见营地的火光，这才终于安心，也有余力来思考。

“难道说……他一直在旁听着？”他心想，“这样岂不是他知道了我要带他去见至高的意志，他肯定不会愿意的，不用想也知道！那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但他很快用力摇头，大喊一声：“不！事到如今，我……”他突然住口，只觉得背脊发凉。他疑神疑鬼地转头，却没见到半个人影。但他仍担心有人在跟踪、监视着他。

他只敢在心中继续：“……不会再为他们服务了！我看到了，他们并非不可战胜。我有我的想法，我的意志……什么至高的意志，他无法干涉我！”他想着，双拳紧握。“我该考虑的是，下一步的打算……平定国内的叛乱。为此，我还需要和他进一步谈判。”

此时，他骑着马进入营地。这时，康坦?伯纳德将军，正站在大营的门前。

“你去哪了？”

夏尔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得伯纳德的语气冰冷，充满了怀疑。他扬起头，借着门前几支火把的光亮，清楚地看到伯纳德的面部。那位将军，此时正怒视着他。

“去见一个人。”他冷淡地说道。

“是谁？”伯纳德质问，“奥雷里奥?马尔加诺吗？”

夏尔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密谋是如何败露的。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仍与伯纳德处在相同的立场上。他便干脆地回答：“不错，我是去见他了。”

“果然是你吗？”伯纳德的声音突然变得凄苦，“我接到消息以后，为了防止它泄露出去，将知情的人，包括那个信使，全都杀了……唯独留了你一个。我念及和你父亲的情分，我也相信你热爱利贝拉，可你……竟然背叛我，背叛你的祖国！”

夏尔牙关紧咬，提高声音说道：“不错，消息也是我透露出去的。”

“你竟然理直气壮！”

“我当然要理直气壮！我保全了两万人的性命，也救了你一命。”他向着营地中一指，“这些士兵，早就没有斗志了。如果塞伦西亚人这时候来袭，我们怎么抵挡？”

“难道……”

“难道要投降吗？”夏尔补完伯纳德要说的话，“我们只能投降，在损失了三分之一，士气正低落的时候。”

“你在指责我？”

“我没有！”夏尔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伸手抱头，又扯散了自己的头发，然后痛苦地说道：“我们败了，只能请求敌人的怜悯了。而我能做的，最多只是……有荣誉地撤回去而已。我很早之前，就与马尔加诺有往来，我只能去恳求他。我是迫不得已。”

“我……错怪你了？”

“不知道。”夏尔语气变得平静。他仰头望着夜空中寥寥的几颗星星，说道：“他答应了，而且……”

“而且？”

夏尔恢复了往常的优雅。他微微一笑，说道：“他将帮助我们，对付莱昂和他的走狗伊萨克，还有威斯特瑞克和卡塔利斯。”

“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头疼得厉害。”

第二天清晨，利贝拉的大军开拔。士兵们近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如此欣喜。他们终于能够回家。但这样的情绪持续了不过半个小时，他们远远望见塞伦西亚军队的旗帜，出现在他们的正后方。士兵们的心都悬了起来，而昨夜夸口的夏尔?拉塞尔更像是钻进了面包炉，浑身都流出燥热的汗水。要是奥雷里奥要求进军，他的那番谎话就会暴露了。

不过，塞伦西亚人并未进攻。奥雷里奥率领的一千多人，只是紧随在后。他们跟随了四五哩，在一处高地滞留，目送着利贝拉人走远。

就为何不主动出击，奥雷里奥给士兵们的解释是：“这没有必要。我们打得卖力，只会让卡塔利斯人受益更多。之前打仗发了这么多炮，我还打算把账单寄给他们，让他们额外支付费用。”

士兵们认可了他的理由，不再表达不满和疑惑。最渴望追击的歌洛莉娅，也是如此。只不过，她作为奥雷里奥亲密的战友，很清楚真实的缘由。

“所以，我们要去利贝拉了？”歌洛莉娅问道。

奥雷里奥回答：“不一定。先要征得科尔内将军允许。至于元老院或是内阁……”

“他们不会答应吧？”

“长老派比较倾向于与利贝拉和平，或者说……和所有比我们更大的国家和平。”奥雷里奥说道，“能够促使我们与利贝拉关系缓和的举动，他们也许会支持。但是，只是他们更可能派别人前去。他们一定认为我太年轻，经验不足。”

“那新贵族……”

“新贵族更喜欢向内陆发展。我们再向西北扩展，或是想吞并艾斯佩利亚其他内陆城邦或是公国，都需要对付利贝拉。所以不难预料他们的行动。”

“会是什么？继续和利贝拉战争，趁火打劫？”

“不错。”奥雷里奥点头，“正像是哈斯提安六世的作为。”

“听起来并没有问题啊！趁敌人力量无法团结，正好能够获利。你之前也说，利贝拉士兵很厌战……”

奥雷里奥说道：“并没那么简单。他们的人厌战，厌倦的是侵略战争，而非保卫国土。而且，在某国两派内讧时入侵，未必就能看他们两败俱伤。”

“为什么？”

奥雷里奥解释：“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趁着内乱入侵外国，结果只会促进他们的团结，被迫同时和两方作战。而且，两方的人数之和，还超过统一时的数目。”

“你说这些，新贵族会理解吗？”歌洛莉娅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