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歌洛莉娅揉着眼睛，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她只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精神也萎靡不振，显然正受宿醉的影响。她走向小桌，与奥雷里奥相对而坐，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头好痛！”

“你喝多了，七杯。”

“我知道，我自己也计数了。是比平常要多，也没到站不起来的程度，脑子也还清楚。”歌洛莉娅说道，“昨天就没觉得醉，就今天早晨……帮我弄杯水喝吧？”

“你自己去。”奥雷里奥说道，“我不想站起来。”

“你可只抿了一口。我的脑袋真的要疼炸了！”她说罢，用力揉搓着自己的额头，令那里淤血发红。

“我除了脑袋，哪里都疼。”奥雷里奥回答。

歌洛莉娅说道：“我又没要求你，必须要把我一路搬回来。三哩路啊！我还以为你疯了！”

“我确实是疯了。我跟你说浑身酸痛，也不是指责你，只是叙述一种事实状态。我真的，不想活动了。对了……如果你确定没生病，只是因为宿醉。”奥雷里奥说着，将自己左手边的玻璃杯向前推。那杯中盛着半杯蜜糖水，还被他用法术冷却过，杯外壁上沾着一层细细的水珠。

歌洛莉娅并不回答，端起那半杯糖水灌下去，被冰水激得龇牙咧嘴。但这感觉着实舒服，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唔……我感觉自己又活了。”

“我可没活过来。一想到我还要出趟远门，我就感到绝望。”奥雷里奥说着，却继续翻阅手中的大部头。那还是之前的那部书，主要关于大帝国的法律。他暂时不需要把整部书读完，只需要弄清楚继承法的部分即可。因此，他的阅读已几近结束，只剩下最后的几百个单词。

“你累，还精神读书。”歌洛莉娅说着，向那部书瞟了眼。她一见整页的古文，便觉得头痛又复发了。她苦笑着闭上眼睛，说道：“我今天都没法吃下东西了！”

“那正好。”奥雷里奥说道，“今天萝丝不在家，恐怕没人给你准备午餐和晚餐。早餐倒是有，至于味道……”他耸肩、撇嘴又摇头。

“你把她支去哪了？”

奥雷里奥说道：“向曼努埃莱学习。我很不舍得那老头子，我也希望他健康长寿，但他剩余的寿命不大可能长过我，而且他也差不多该退休安享晚年了。我不喜欢太多仆人，因为没有必要。我穿衣、出行等等，都不需要人照顾，我的东西别人最好不要乱碰，所以……其实我不需要仆人，更不需要女仆。不过，她是阿尔比利斯王族的小少爷请我代为看管的，我答应了他，还需要守信用。”

“守信用。”歌洛莉娅一笑，“我以为你很轻视这些。”

“我和那个乔纳斯?汉密尔顿先生，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可能有共同的利益。将来我们或许会长期合作，这时候守信是最好的选择。”

歌洛莉娅说道：“好了！你要出发去南方，还关心我今天的两餐，这说明……你是不打算带我一起去。”

“这季节不好。”奥雷里奥说道，“塞伦西亚已经够热了，东南方那简直热得离谱。如果你去过巴斯利卡岛，你就会知道那里简直像是一间浴室。不仅热，而且非常潮湿，你会被热昏，就像是泡澡时间过长一样。”

“我不信！”歌洛莉娅却摇头，“我在艾雷加训练的时候，经常顶着七月份正午的大太阳，一站就是一小时。我都……”

奥雷里奥正要开口，继续向她讲述南方的天气如何，但又觉得延续这一策略，根本是无济于事。面对她这样固执的人，不能试图去驳倒或是说服，反倒应该顺着她的意。

他假意让步，说道：“好吧！不过我只预订了两间舱室，也许我可以和赫拉德挤一间吧。”

歌洛莉娅张开嘴巴，但欲言又止。

“看来你没意见。早餐在厨房，吃过之后收拾东西。我们中午时出发，去塞伦西亚港。当然，路上还要问候一下那位十二年的老朋友。”说罢，他将大部头抬起，从下抽出个线装的小本子。他将本子翻开，说道：“菲德里戈，那个胖子叫菲德里戈。”

“你这个本子……”歌洛莉娅取来那笔记本。那本上的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当当。那字迹过于工整，可知书写者每次落笔都一丝不苟，可算不上很漂亮。它们过于整齐，显得有些冰冷，不同于任何流行的字体，并无美感可言。

她低声念出了本子上的内容：“小菲德里戈?迪?林德拉，族长老菲德里戈?迪?林德拉……（已故）——这是后加的——的幼子，出生于第二纪元851年9月30日。喜欢穿花花绿绿的衣服，不喜欢吃大蒜，曾经暗恋……”她就此中止，但目光仍向下，才知道关于那菲德里戈的信息，不分巨细、不论正面或是负面的，均记述在那笔记本上。

歌洛莉娅将本子递回，问道：“你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去搜集那胖子的信息？”

“比想象的要短。”奥雷里奥说道，“甚至没费什么力气。”

“你当时十一岁？这些东西也是你十一岁时打探到的？”

“并不是。”

“我就说！”

奥雷里奥说道：“我五六岁就会干这种事情，十一岁时已经很熟练了。年纪小的时候，办很多事情反而容易。谁会觉得小孩有很多坏心眼？那些大人的嘴巴，不需要撬就会自然打开。”

歌洛莉娅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想笑却笑不出来。“得罪你的后果真可怕！”

“是的，我很记仇。”

“而且，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

“很多事情。这世上有很多人，比我更擅长挖掘秘密和保守秘密。而且，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任谁也无法知道。不论如何，我都只是一个人，而且只是一个人。我或许能做顶尖的间谍，但如果一个人，能驱使更多间谍，即使那些间谍仅仅是优秀，达不到顶尖的程度，我也比不上他。”

“这倒是，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

奥雷里奥像是自语般地说道：“我离开塞伦西亚前往东南方，以至于踏上魔族的土地。在这期间，在塞伦西亚的事情，又有谁能帮我处理？”他扬起头，望着歌洛莉娅，问道：“我需要一个聪明的人帮助我。要不……”

歌洛莉娅一下弹起来，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你交给我就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帮你留神的！我愿意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