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晚间，塞伦西亚，学院。

奥雷里奥唤来萝丝，让她引着被废黜的女王，进到浴室当中沐浴。歌洛莉娅慷慨地拿出条宽松的棉质连衣裙，赠与比阿特丽斯——她们两人身材相仿。

比阿特丽斯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衣物，又在厅中擦拭着乌黑的秀发。恢复洁净之后，她的面貌仍然美丽，令人看了心头发颤。可是经历了这一番磨难，她的光彩已大不如前，露出了几丝衰老的征兆。

她望向书柜上的玻璃，其上映出她的脸庞。她看见自己眼角和下眼睑生出细纹，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老了。”

奥雷里奥正坐在厅里，抱着一部书在读。歌洛莉娅坐在他的对面，与他做着同样的事。两人原本并未留意到比阿特丽斯，直到听见她开口，才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歌洛莉娅凝望着比阿特丽斯的脸庞，说道：“您还是很美。”

比阿特丽斯说道：“不比从前了，现在我很羡慕你这样的小妹妹。可是，人不可能总是十几岁。”

歌洛莉娅笑道：“我也不止十几岁了。”

比阿特丽斯一愣，又向她端详着。数秒后，她才说道：“你和我年轻时一样，我……也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年少一些。保护好这张漂亮的脸蛋吧！别到上了年纪再追悔莫及，不要像我一样。人人都喜欢我时，我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我都快忘记了……算了，不说了！提那些事情干什么！”她欲言又止。

两个女人都不再开口，奥雷里奥“啪”地合上手中的书，提议道：“您今天先住在这里。”

“这可以吗？”比阿特丽斯问道。

“当然，只是可能要委屈您，我这里房间恰巧满了。”

比阿特丽斯笑道：“没关系，有一张沙发、一块毯子，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这一路逃过来，连这两样东西都没能享有。”

“让女王睡沙发，这合适吗？”歌洛莉娅偏过头，语气近乎于质问。奥雷里奥瞥了她一眼，却不知道她有何意图。

“女王……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比阿特丽斯说道，“没关系，一张沙发就好。我以后还会受很多苦，需要提前适应。”她又开始摇头：“哪里！沙发恐怕比平民的床铺更松软，我不该要求太多。”

“您就睡我房间吧！”歌洛莉娅又提议道，“您的将来会艰难，所以能享受的时候，就享受一下吧！我的床很舒服，您也缓解一下疲劳，如何？”

奥雷里奥问道：“那你打算住哪里？”

“我可以睡沙发。”

“还是免不了有人要睡沙发。”

“难道该让客人睡沙发吗？”歌洛莉娅说道，她表现得就像是这里的女主人。实际上，她早就以这样的身份自居了。

奥雷里奥说道：“你仿佛在试图绑架我。我没有风度，你不需要尝试了。”

歌洛莉娅说道：“我没这么打算！我说让出来，就是自己想要让出来。”她不再理会奥雷里奥，又转向比阿特丽斯，说道：“您别客气！住我的房间吧，阿尔比利斯很偏僻，去那里的船应该不多，您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这期间……”

“那怎么好意思！”比阿特丽斯试着拒绝。她也很是固执，与歌洛莉娅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两人很快就陷入了无尽的推让。她们都面带微笑，也都很有礼貌，却让奥雷里奥觉得，这像是在暗中角力。

奥雷里奥在旁冷眼望着，心想：“她这么慷慨，把床让出来……为什么让我觉得，她动机不纯？”他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女人，便从座位上起身，拦在那两人中间，提高声音制止：“好了，两位！谁睡沙发的问题，只是细枝末节，我们不该过多的探究。下面是说正事的时间。”

他说罢，望了眼站在面前的比阿特丽斯，又回头俯视着歌洛莉娅，见她们两人都严肃了起来，才点了点头。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向比阿特丽斯说道：“如她所说的，阿尔比利斯地处偏僻，通往那里的船不多。但是，您不会在这里住很久。”

“我知道。”比阿特丽斯点头，“我在这里藏不住，很快就会有间谍追过来，或者……贵国政府的密探，也会发现我的存在。”

奥雷里奥点头，说道：“不错，这两种可能，我们都需要避免。我不想就给夏尔?拉塞尔口实，因为一旦发起战争，又要有成千上万人死伤，造成的经济损失也不可估量。而且……”

他突然停顿，因为他回想起近来塞伦西亚国内的乱象。他现在深信不疑，不要给如今的当权者口实，与不给利贝拉人口实，两者同等重要。“我必须要小心。”他暗暗提醒自己。

“所以，我在考虑，在恰当的时候将您转移到别处躲避。”

“要躲多久？”比阿特丽斯问道。

“五天，直到六月一日。”奥雷里奥说道。

歌洛莉娅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有船的？难道你去码头打听过？莫非你本来就打算去阿尔比利斯？”

奥雷里奥摇头：“我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以后也许会有？”

奥雷里奥斜了歌洛莉娅一眼，又对比阿特丽斯说道：“每年的四、六和八月的一日，都有一班定期船从塞伦西亚起航，去往西方的群岛。阿尔比利斯的王族，很喜欢东方和南方产出的酒类。这班定期船，就是为该国国王准备的。半个月之前，载着巴斯利卡红酒的，应该已经起航了，不久就会入港和其他船会合。那些船是货船，虽然也偶尔会运送客人，但是……不会很舒适。”

“还能比我这一路更艰难吗？”比阿特丽斯笑了笑，随即又敛起笑容叹道，“还有五天，足够那个叛徒派人过来，他知道我在哪里。我不怕苦，只怕……”

歌洛莉娅笑道：“您别担心。”她望着奥雷里奥，说道：“你总有办法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