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弟的假期，恐怕要被毁了。”奥雷里奥说着，将一颗绿色的玻璃球置入盒中，又放下另一手中的放大镜。

他与蒂齐亚诺两人，遣散了波尔宁堡中的所有仆从，赶在天大亮之前离开。下午，三人回到艾雷加。道别后，他又与歌洛莉娅返回学院，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已过了晚餐的时间。

餐后他们很早就休息，而从转过天清晨开始，奥雷里奥便拿出放大镜，观察着盒中的十二颗玻璃球。直到此刻，钟表叮当地敲了两下，差不多要到午饭的时间。

“你说什么？”歌洛莉娅问道。

奥雷里奥边按上盒盖，又将盛满玻璃球的盒子，妥善地收藏入上锁的抽屉里，边向她叙述了前一天凌晨，他与蒂齐亚诺两人，在波尔宁堡垒中所发现的一切，以及蒂齐亚诺当时做出的决定。

歌洛莉娅听罢，笑道：“也就是他会这么冲动。我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你肯定也不信的吧？他有的时候，就会特别天真。”

奥雷里奥说道：“休伯特?费斯特那种人，并不是个可靠的人。”他顿了顿，却突然地转折：“但这玻璃球的效力，却是实实在在的。费斯特的信里，只字未提玻璃球的用途，她又是怎么发现的？我有些担心，我们是不是漏过了某个重要的人物。”

“什么重要人物？”

“一个巫师。”奥雷里奥应道，“擅长邪术的那种。”他折返到抽屉旁，将刚藏好不久的玛瑙小盒，又从抽屉中取出，一并拿出的还有一只镊子。他敞开盒盖，用镊子拈起某极微小的东西。他用力捏着镊子当中的部分，令那物体被镊子尖端钳紧，右手则托着小盒在下面承接。

他将细小的物体送到歌洛莉娅眼前，说道：“这是一颗细小的玻璃碎屑。一般的玻璃珠，是用碎玻璃等边角料，回到炉子里重烧，再直接成形的。一般来说，是没有这么圆的，而且……怎么会有碎屑？”

“你是说，这是打磨出来的？”歌洛莉娅问道。她拿起一颗玻璃球，在指间搓了搓，说道：“这么光滑……玻璃很硬的，应该没这么容易抛光吧？虽然比一般的玻璃珠更精致一点，但是只是送心仪的女人这种东西，也太说不过去了。”

奥雷里奥说道：“想必那个蠢家伙，真以为他所见的是块宝石。玻璃和宝石，仅靠肉眼并不容易辨别，就算是塞伦西亚，也有不少外行人不会区分。归根结蒂，很多人不知道晶体和玻璃的差别。”

“这么解释，好像就合理多了。”歌洛莉娅点头，“那……好大一块玻璃，又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有人烧过，特意搬到那种地方，还埋了起来吧？”

“烧玻璃的技术是人在偶然间发现的，但自然界很早就掌握了这种技术。雷电击中沙滩，或者是火山的作用。但凡是天然的热源，都可能制造出天然的玻璃。”

“这我也听说过，我好像还见过。以前我在泰纳河的河滩上，见过被雷打出来的天然玻璃。但是那种玻璃可没这么透亮，而且还没巴掌那么大。要真是一座玻璃山，得把太阳按在地上才能烧出来吧？”

“这并非不可能。”奥雷里奥说道，“别忘了，旧大陆是怎么沉入海底的。西格蒙德的仪式魔法出现错误，以他们施法的地点为中心，产生了一颗巨大的火球，这就是需要的热源。”

歌洛莉娅惊道：“现在疑点都解释得通了……也就是说，那个叫休伯特的人，说的话可能添油加醋，但大体上或许是真的？”

奥雷里奥说道：“也许。你的兄弟此番远行，未必没有收获。他要去东南方，我……”他面露苦笑，不住地摇着头，叹道：“算了。”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丧气！这件事……”

“还没解决。”奥雷里奥说道，“那个漏掉的巫师，我还需要把他揪出来。”他压低声音说道：“每当我以为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时，总会有新的麻烦钻出来，而且还不止一件。”他说罢只觉得颈上的酸痛更为强烈，右手扶住后颈，脑袋先后向左和右歪了歪。他颈部关节每次活动时，都会发出“喀啦”的响声。

“不过，这回你有帮手了。”歌洛莉娅起身绕到他背后，一双手温柔地按在他肩上。“你们两个虽然性格半点也不一样，但是不是感觉‘味儿’是对的？你们本来是同一种人。”

“也许。”

“我就不一样。”歌洛莉娅说道，“人们都觉得我和蒂齐亚诺性格很像，但是……我觉得我和他根本合不来！总被他气得肺都要炸了！”

“怪不得，你最近有点暴躁。”

“我脾气一直都很差，我自己知道的。只是他让人更暴躁了！他总是拿我当小孩，管东管西的，简直比我妈管得还多！我想揍他一顿，让他少管闲事，但是没办法。”歌洛莉娅轻叹，“谁让我打不过他，只能先忍着。等以后……”说罢，她瞥了眼扣在小桌上的魔法书，“等我学成了，我要他好看。”

“祝他好运。”奥雷里奥一指自己的颈部，说道，“你可以再用大点力气。”

“这回就先……关照他一回吧。”歌洛莉娅又道，“这个季节去东南方，还是比东南群岛更远的东南，这真是找罪受啊！他还是个单身汉，根本没人照应他。我可能得回家一趟，稍微帮他一把。”

“不用过问我，只要你别被你父亲抓住。”

“我现在有经验，知道怎么越狱了。”歌洛莉娅说道。她眼含笑意，帮奥雷里奥放松颈肩等处紧张的肌肉，又揉了四五十下，听见实验室的大门被人敲响。她浑身一抖，立刻便从奥雷里奥身后跳开，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奥雷里奥偏头望了她一眼，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胆小？”

“我……我也不知道。”歌洛莉娅摇头，“总觉得……有点不安稳。外面那个人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