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右脚落地，正要再抬起左脚时，左手上的疼痛骤然加剧。他回头望了眼，见手背上赫然有几道细长的伤口。伤口向两侧豁开，鲜血从伤口中飘出，被魔法粒子构成的风暴吹动，分作细小的血滴，又连成环状，绕着他的左臂飞快地旋转。
“见鬼。”奥雷里奥低声骂着，向右侧闪开半步，旋风却仍纠缠在他左手上。他挥了挥左臂，旋风也如影随形，如同锐利的刀刃般，继续切割他的皮肉。“这么下去，手上的肉迟早会被全部削掉，如果到了那种地步，谁也没法救我这只手了。”他想着，“这里是魔法的空穴，必须用足够多的粒子填满，唯独这样才能驱散风暴。”
他合上眼睛，咬牙忍着剧痛，在心中默念咒语，令魔力从颅脑深处流出，向左手上聚集。他将要完成施法时，背后传来瓦伦蒂诺的呼喊：“那……是什么？你怎么了？”朋友的声音既慌张又突然，险些打乱了他的施法。
他嘴唇微动，吐出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魔力也从他的掌间流出，飘散到空气当中。空气中魔法粒子极其稀薄，只要稍稍释放出些许魔力，就足以令局部的粒子过剩，“暴风”就将反过来，由他身边吹向周围。
这是他的预想，却并非现实的情况。他向外释放的魔力，顺利地分散到空气中，却如石子坠入海中般，迅速地下沉，然后了无声息。暴风并未平息，反而愈发激烈，裹挟着鲜血的涡流，旋转得愈发迅速，逐渐变作发光的轮状。
瓦伦蒂诺再度发问：“你怎么回事！你的手……那是血吗！”此时，血腥气扩散到房间内各处，医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种气味。
“是。”奥雷里奥低声答道，令魔力持续从手上放出。他的左手已经麻木，感受不到半点疼痛，眼睛与左手之间，由隔着血液构成的帷幕，他全靠对魔力的感知，知道自己的左手还在，因为魔力的流动，组成了一只手的轮廓。
“为什么会这样？”瓦伦蒂诺又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奥雷里奥说着，向薇薇安娜望了眼。她正合着眼睛，两手向前平伸，边念诵着漫长的咒语，边将自己的魔力，汇入到火焰当中。再之前的数十秒中，她已将玛瑙匣中的晶体，全数投入到火中。
但显然，晶体的能量远远不够，无法维持火焰旺盛燃烧。见火焰将要熄灭，她全神贯注地引导，将自身的魔力向其中注入。她更长于魔法仪式，自身的魔力存量和注入魔力的速度，均相当有限。那火焰颤动不止，火势短暂地增强后，又迅速减弱。
她没有余暇去听朋友们的话语，也不敢扬手擦拭额上的汗珠。只要她稍一分神，魔力的供应中断，火焰就将无法维持，转瞬就会熄灭。
瓦伦蒂诺看见朋友的眼神，问道：“是……这实验造成的吗？她好像太专注了，根本不知道你受了伤。这个实验，必须得停了！”不等奥雷里奥回答，他已提高了声音，对薇薇安娜喊叫：“快停下，到此为止吧！”
薇薇安娜似乎并未听见，仍在持续地灌注魔力，而火焰持续缩短，已经只能上升到两呎余高。她脸色苍白如纸，双臂颤抖不已，旁人看了都感到揪心。
瓦伦蒂诺也不例外。他不住地摇头：“她也快耗尽魔力了！如果魔力供给断开了，会怎么样？”他转头问奥雷里奥。
“她比较清楚。”奥雷里奥说道，“我不知道。但看她这么尽力，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那可怎么办！”瓦伦蒂诺焦躁不安。他也不知胆量从那涌出来，头脑一热从奥雷里奥身后窜出，直冲向薇薇安娜，大吼着：“停下！已经够了！”薇薇安娜仍充耳不闻，他只得伸出手，去抓她的肩膀。
他即将按住薇薇安娜，指尖距离对方的肩头，仅有大半呎时，感觉却像是触及了水面。他的手仍能向前，却要承受异常的阻力，而越是向前探出，这股阻力就越明显。
“怎……怎么？”他疑惑地停止动作，可阻力却并未撤去，反倒转化为反向的推力，将他向后弹出去。他大声吼着，身子已到了三步之外，随即背撞在木墙上，将墙壁撞出个大洞，自己直摔入走廊里。
“瓦伦蒂诺！”巴尔巴利先生拖着发福的身躯，奔向自己的学生，稍后则是萨缪尔和菲利波。奥雷里奥左掌上裹挟着旋风，他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观望。
“我没事！”破损的墙壁外，传来一声明亮的呼喊，那是瓦伦蒂诺的声音，“但是，快阻止她啊！”
“已经……失败了。”薇薇安娜的声音又传来，“房间的形状变了，法阵不再适应现在的情况，已经失败了。”她似乎极其冷静，并无懊恼和失落。但奥雷里奥背过身，知道她心灰意冷。她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小腿，脑袋埋在膝盖间。
奥雷里奥斜了眼自己的左手，见那里的风暴仍未散去，知道事情恐怕并不能就此收场。“接下来，会怎么样？”他向薇薇安娜询问。
“不知道。”薇薇安娜埋着头回答，“你们快走吧，也许……”她的语气缺少起伏，只是句尾连连的叹息，还像是她平时的样子。“我在这里，很好。”她低声道，冷静中透出绝望。
“何必？”奥雷里奥说道，“一两次失败，算不得什么。”
“我本来……已经没有第二次失败的机会了。”薇薇安娜说着将头扬起，亮出麻木的、全无表情的脸孔。她偏过头，凝望着石棉布上的火焰。火焰只剩下微弱的一点，距离熄灭仅剩下十数秒。
“那火有什么讲究吗？”奥雷里奥问着，径直走向实验的台面。
“你别过来。”薇薇安娜不住地摇头，“我不能……”她麻木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颤动，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我不能再牵连其他人了！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