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要……反抗王将？”樱井小暮颤颤巍巍地问。

“是的，我要杀了他。”男人扬起纤秀的眉宇，“你会帮助我的，不是么？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做。”

“我……”樱井小暮把头埋得很低，“小暮愿意为龙王大人效劳。”

樱井小暮终于喊出了男人的身份，他是勐鬼众的龙王。

勐鬼众中的领袖都用将棋的棋子作为代号，地位最高的是王将，龙王紧随其后。樱井小暮去年因为受到龙王的垂青而晋升成为龙马，是地位仅次于王将和龙王的高级干部。

龙王的全名叫做风间琉璃，是王将从小带到大的，有着极高的血统，可以与蛇岐八家的“皇”相匹敌。

“想知道为什么吗？”风间琉璃勾起樱井小暮的下巴，神色冷漠。

“洗耳恭听。”樱井小暮的眼神迷离，她的心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男人给勾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樱井小暮对风间琉璃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不再感到害怕，而是为之着迷。为这个男人做事的时候，她的心总能满足，她愿意为这个男人献上自己的一切。

“王将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他培养我，唯一的原因是我的血统，我的血对他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他的最终目的是找到神，可一旦找到神，我对他就失去价值了，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王将是个食尸鬼，所有人都是他的食物。你我都是他储存的食物，只是还没有被摆上餐桌。”男人的身旁摆放着刀架，刀架上横着樱红色鞘的长刀。

“食尸鬼？”樱井小暮低声问道。

“这是王将的理论，他说这世界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只不过吃的不是肉体，而是对方的价值。街面上的混混收取保护费，他们吃生意人的油膏活着，帮会的头目们从混混那里收钱，又是吃混混们的油膏活着。黑道之外也一样，企业主招募工人，吃着工人们的油膏来致富，财团吃企业主，银行吃财团，掌控银行的混血种家族吃全世界的人。他说世界就是这么残酷的，你不吃人，就会被人吃掉，所以你要想尽办法吃人来让自己变得壮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越多。”

“真是残酷的理论，很符合勐鬼众领袖的风格。”樱井小暮说。

樱井小暮见过王将，那是个戴着公卿面具的男人，他从不摘下面具。

勐鬼众的大部分干部都直接听命于王将，龙王只是代为管理。可是王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脸了。

“没错，所以我要杀他。但是他很狡猾，我杀过几次，但从未成功。”风间琉璃自嘲般地笑了笑，“其实是我太蠢，一直没有看懂他的把戏。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他一直都是操控替身与我对话。”

最初风间琉璃不愿服从王将，砍下了王将的头颅。当他去摘王将的面具，发现那张面具根本就是长在王将脸上的，使劲摘只会把皮肤撕裂。他害怕得逃走，可是第二天早晨，王将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微笑着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嘘寒问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去十多年，风间琉璃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中。他从来没有见过王将战斗，但他觉得王将应该是极其罕见的混血种，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这种能力接近复活。

直到去年年末蛇岐八家宣布独立前夕，他再一次砍下王将的头。愤怒和恐惧填满了他的心，他在癫狂之下把头颅砍得稀烂，然后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金属仪器。

他将那个金属仪器拿给勐鬼众的研究人员分析，研究人员告诉他这是一种电波发射器，可以远程操控，模拟人的脑电波。

事已至此，再愚蠢的人也应该看出端倪了。

橘政宗和王将掌握的技术非常接近，黑天鹅港的故事也是王将的一面之词。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橘政宗和王将是同一个人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风间琉璃以前被情绪和刻板印象主宰了大脑，从来没有认真分析过。

自从去年路明非一股脑灭了秘党，顺带挖出加图索家的黑幕，风间琉璃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蛇岐八家也有同样的黑幕，他们的家主橘政宗是否也是一个如王将一般邪恶的人？

如王将一般邪恶……如王将一般……王将！

想到这里，风间琉璃茅塞顿开。再后来蛇岐八家宣布独立，王将说他有事要忙，再也没有亲自来总部指挥，只是在远程下达命令。这一点更是印证了风间琉璃的猜想。

“替身？”樱井小暮问，“那他的真身在哪里？”

“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王将就是橘政宗，他同时操控勐鬼众和蛇岐八家，同时指使黑白两道帮他寻找神。”风间琉璃的眼睛忽然生出凌厉的锋芒来，“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龙王大人想除掉橘政宗？”

“不，以他的狡猾程度，橘政宗很有可能也是替身，没有人知道他的真身在哪里。必须设一个陷阱，才能引诱他出来。只有神的遗产才能充当能引他亲自出来的诱饵。”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人能找到神的踪迹。”樱井小暮认真地思索起来，她已经把风间琉璃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

蛇岐八家和勐鬼众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寻找神。蛇岐八家说要“杀死神”，王将的目的则是控制神。然而十多年过去了，勐鬼众这边并没有多大进展。

勐鬼众虽说有“寻找神”的目标，但他们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了进化药和人体试验的研究上，倒是蛇岐八家不遗余力地寻找神，在日本海沟里发现了“神葬所”。

但是据关东支部的卧底报告称，蛇岐八家用先进的仪器扫描“神葬所”，只发现大量沉睡的尸守，而没有见到神，他们已经在拟定计划炸毁“神葬所”了。

寻找神的遗产这件事遥遥无期，所以目前没有任何引出王将真身的办法。

“没关系，我们找不到王将，但是路明非可以。加图索家的龙王都被他找出来杀掉了，对他来说，对付一个躲在阴影里的食尸鬼要容易得多。”

“可他要是不屑于对付一个人类呢？况且目前也没人能找到路明非。”

“不，他一定会对付王将的。”风间琉璃信誓旦旦，“他既然已经来日本，就说明不会对日本分部的独立坐视不管。王将就是整个日本的幕后黑手，解决掉王将，就解决了一切问题的根源。当他顺藤摸瓜，找到王将真身的时候，我就自由了。”

“王将死了以后您有什么打算？”樱井小暮膝行到风间琉璃背后为他按摩肩背。

她隐隐有些期待，风间琉璃能带她远走高飞。

“如果王将死了，我就会成为勐鬼众的最高领袖，我可以挖出王将复活神的计划，顺着那些线索找到神，在它觉醒之前杀掉它。接下来我会和卡塞尔学院谈合作，勐鬼众要的东西很简单，由勐鬼众取代蛇岐八家在日本的地位，成为新的日本分部。”风间琉璃傲然起身，长眉下的童孔闪着业火般的光，“我跟哥哥不一样，我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正义，但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歌舞在这个天下，我是为了这个东西而生的！我也可以为之去死！”

“到那时，可……可以带上我吗？”樱井小暮鼓起勇气问道。

风间琉璃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

他端起桌上的烈酒饮尽，然后扑倒樱井小暮，亲吻她的脖子。

樱井小暮下意识地直起身体迎合他，他的亲吻凶勐得如一只野兽。

每一次亲吻都是这样突如其来，如狂风暴雨，如狂狼咬断猎物的喉咙吮吸鲜血。

在这样凶狠的亲吻中樱井小暮的身体发软神志蒙眬，仿佛坠落在云端。

她在泰国支付了巨大代价学来的催眠术，这个男人只要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吻就能实现。

良久，风间琉璃放开了她。

樱井小暮喘着粗气，整理好衣裙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

“好啊，你要是不介意与我一起流落街头的话。”

“真……真的可以？”樱井小暮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自己只是风间琉璃的玩具，玩腻了扔掉也不可惜。

然而如今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的心里涌动着快乐。

原来，这个男人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对了，有上衫绘梨衣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有的，请看。”樱井小暮把传真照片递了过去。

王将要求勐鬼众全员出动寻找绘梨衣，自然也会把照片发过来。

之前绘梨衣属于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一直隐藏得很好，勐鬼众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是现在绘梨衣被路明非拐走了，情急之下王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不择手段发动一切手中的力量。

风间琉璃用素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上的面孔，笑容如花一般绽放：“上衫绘梨衣。”

与动作和表情相反，他的声音如寒冬，可以听出明显的厌恶。

他讨厌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看上去很单纯，但越是单纯，他就越讨厌。

在他看来，就是这个女孩，拿走了哥哥的爱。

当然，他的哥哥也该死。

他讨厌哥哥，连同讨厌他哥哥喜欢着的人。

他从那间地下室活了下来，从那口枯井活了下来。

他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总会杀人的。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地狱，多么希望拉着哥哥去走一趟，让我亲爱的哥哥也看看地狱的风景。”风间琉璃轻轻闭眼，像是陶醉其中，美俊的脸庞浮现一丝癫狂。

樱井小暮低垂着眼帘，等待风间琉璃的下一步命令。

“凯撒怎么样了？”风间琉璃睁开眼睛，此刻他的双目中，却潜藏着恶鬼，似在寻找机会择人而噬。

“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买下了东京的高天原夜总会，让那里的店长收留他。他现在就在店里当牛郎。”

凯撒流落到日本的消息，自然也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只是日本分部没有对凯撒赶尽杀绝，大概是他们认为一个言灵是镰鼬的普通混血种构不成任何威胁，出动人手专门去对付他反而浪费资源。

风间琉璃得到这个消息，当即就下令监视凯撒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保全他的性命，因为通过凯撒有可能搭上路明非的线。

只要能联系到路明非，为路明非提供王将的情报，就能加速王将的死亡。

“哈哈哈！真有意思！加图索家的公子，被人在婚礼上把新娘抢走，现在又当上了牛郎！”风间琉璃突然又大笑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是的，这是他在店里工作的照片。”樱井小暮又递上一张凯撒的照片。

照片中的凯撒穿着紫色和服，金色的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面孔。鼓风机把樱花瓣吹向他，风中他的大袖翻飞，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拿着自己的猎刀“狄克推多”，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你看他的眼神，多叫人喜欢，那么卑贱，那么悲伤，却又藏着狮子。”风间琉璃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觉得修辞很有趣。饱受挫折的男人很像狮子，你不觉得么？”

“啊，这么说还真是呢。毛色跟狮子还是同款的。”

“命运总是会给人各种各样的惊喜，哈哈哈哈哈！”风间琉璃起身从刀架上提起猩红色刀鞘的长刀扛在肩上，“接下来我要去一趟东京，会会这位加图索家的公子，看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的，一路顺风。”

风间琉璃扛着长刀走向窗外那片素白色的月光，他忽然一跃而起跃入了月光中。在樱井小暮清澈的童孔里，漆黑的直升机升起挡住了月光风间琉璃披着那件绣着彼岸花的猩红色和服在机舱中坐下，又有新的妩媚的女人坐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端上加冰的烈酒。

樱井小暮低头看着屏风出神。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