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时骑在马上，跟在太子身后，看着身边斗志昂扬的将士叹了口气。
但愿他的担忧是多余的吧。
出乎意料的，大军一路顺遂的来到距离惠州城门五公里的地方。
“宋大人，看来是你多虑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哪有什么埋伏，九王被你刺伤，生死未卜，这群人此刻必然是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想到我们会来的这么快呢？”
楚将军拍了拍他的背。
宋景时沉默不语，萧未也转头看向他，意思是他真的多虑了。
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就回来了。
“启禀太子，城内悄无声息，奇怪的是，城门上竟然空无一人，不知守军去了哪里。”
空无一人？萧未有些踟蹰。
“太子，这惠州参将是在跟我们玩空城计啊，听说这位宋参将，还是咱们宋大人的堂弟呢，怎么一点比不上宋大人呢？”
宋景时彷佛没有听见，打马上前。
“殿下，我领阿让和十七杀过去看看，等我信号。”
柳潇突然开口：“我也去，我定要让那南境世子后悔招惹了我。”
萧未点头，“千万要小心，万一不对立刻发信号。”
宋景时和柳潇等人越靠近城门，越觉得诡异。
太静了，静的似乎没有活物的声息，就算是在夜晚，但也静得过去夸张，连狗叫声都没有。
几人飞上城墙，等待中的机关并未到来，城墙上果然空无一人。
城墙下的长街，也空无一人，地面上有数不清的阴影水渍。
城中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强烈地令人作呕。
“出事了，下去看看。”
众人飞下城墙，沿着长街往里走。
脚下的水渍有些粘腻，张久让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放到鼻间一闻，瞬间心惊胆裂。
“地上的是血！”
宋景时心里一惊，也蹲下身指甲一挑，指腹微捻，确实是血。
难道有人比他们早破城？可是城墙上却无尸体。
柳潇与宋景时向着屋顶飞去，站在最高处向下俯视。
并非城中无人，家家院院里，各个巷道里，躺满了无数人。
他们身下的液体渗出了院门，向门外流去，汇聚成尸山血海。
整个惠州，宛如人间炼狱，修罗战场。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宋景时脑海，他与柳潇对视一眼，“叛军屠城逃跑了？”
二人落入一间院中，庭院中满地都是尸体，层层堆叠。
有老人，少年，孩童，墙角处甚至还有一个襁褓，襁褓边仰面躺着一个女子。
宋景时握剑的手抖个不停，宋楚言，竟如此丧心病狂！
衣角突然被拉住，还有活口？
宋景时立刻蹲下身去，一个身中数刀，奄奄一息的少年拽住了他的衣服。
“你还活着？城中还有活口吗？你先把这个吃了。”
宋景时倒出一粒药丸放在少年嘴边。
那少年虚弱的摆摆手：“我家人…全死了，我有什么意义…独活，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侄女…救救…她，她才…一个…多月。”
他费力地指了指墙角的襁褓。
身后的张久让闻言，过去看了一眼，随后朝宋景时摇了摇头。
少年的手颓然落下，脖子硬了几下，奋力抬起看着宋景时，眼中竟流出血泪。
“大侠…求你…报仇。”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口中的鲜血不断喷涌。
宋景时不忍地将药丸塞进他嘴里，“我带你出去，我们有随行军医。”
那少年死死盯住他，口中没有吞咽，似是要等他答应。
“你叫什么名字？”
“苏…名扬。”
宋景时握住他的手：“苏名扬，我答应你。”
那少年眼里绽放出最后一抹神采，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再未抬起。
“多…谢了。”
宋景时将他的手松开，站起身，望着那小小的襁褓闭上了眼睛，牙关咬的咯咯作响。
“阿让，发信号，开城门。”
萧未等人见城门缓缓被打开，高声欢呼。
这个惠州，拿下的也太过容易了些，甚至没有听到打斗声。
“走，入城。”萧未心中激动，被九王占据的三府均已收回，剩下的就是清扫叛军了。
父皇的手谕，也算是完成了。经此一事，满朝文武谁敢再对自己有异议。
众人喜气洋洋地进城，却被城中的景象震惊地瞠目结舌。
满城百姓，皆被屠戮。将士们找了挨家挨户找到了天光大亮，竟无一个活口！
两万兵士杀尽全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萧未的脸色铁青，额上的青筋涨了出来，剧烈地抽动着。他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的季动，脑袋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快要破裂。
众人望着这座死城默不作语，狂怒充斥在每个人心中。
“阿时，是我错了。是我太心急了，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萧未失魂落魄地开口。
他突然抽出剑，狂奔至长街，跪倒在地，双手将长剑托于头顶。
“惠州城的亡灵们，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萧未以大历朝储君的身份在此立誓，定将受刃仇人，告祭诸位亡灵。”
长剑自手掌划下，鲜血滴落在长街石板上。
今日的惠州城是个阴天，八月的天气，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寒意。
宋景时执剑走出，“殿下，给我两千精兵。”
………………
宋楚言坐在马上，脑中全是刚才血腥屠杀的场景，手抖地握不住缰绳。
他现在，真真正正变成一个满手鲜血的魔鬼了，他沾染了数万人的鲜血。
从杀第一个人时的惧怕，到杀到最后的疯狂。
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手无寸铁，面对他高举的屠刀，只能无助地下跪求饶，但他没有一丝犹豫地砍下去。
甚至…那个婴儿，他狞笑着在那个年轻的母亲面前，将匕首刺进了襁褓。
杀到最后，他竟然感到有一丝无聊和疲惫，却再无任何惶恐和不安。
这样的宋楚言，还是人吗？
他不是记得前日还与阿烨去镇上的斗鸡馆看斗鸡吗？怎么此刻自己就骑在这高头大马上，一路狂奔逃命了呢？
“宋将军，宋将军。”有人在身后呼喊。
宋楚言茫然的转过身。
“不好了，身后太子大军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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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