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离宫，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喧闹的街道上，红街十里，宫门出来的人并排着队，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人群之中，赶来的护卫自然而然地拦住百姓，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纪清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几个月不见，他似乎过得太过滋润，整个脸都冒着红润的光，和街上还没化开的雪比起来，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风光霁月。

人群中亦不缺乏对他赞赏有加的，都说他是个谦谦君子，年轻有为，将来说不定会继承大统。

消息是文半梦放出去的，可如今她当着那些人的面听这些话，又实在有些恶心。

纪清越那样的人，也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皮囊之下，恶臭地如同脏泞的水沟，只会令人作呕。

像他这种人，又怎么配继承大统。

她可没有忘记，他是如何将魈国一步一步变成他国的附属国的，最后甚至要献上她这个将军的头颅，才能换来一时的安宁。

她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朝阳坐在轿中，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算着时间，文半梦应该早就进城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此刻应该就在轿外等着自己。

状似无意地，她用手撩开帘子的半角，果真看见人群中，有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文半梦将帷帽微微掀开，露出半只眼睛。

两个人快速地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将帘子放下，各做各的事情。

清空寺离这里不过十几里，她若是骑马，不需要半刻钟便可抵达，但是骑马目标太大，她只能暂时跟着人群缓慢地走。

到了清空寺脚下，百姓们都被拦截在门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阳公主带着一对人马入内。

而趁大家还在遗憾不能一起入内看热闹，清空寺的僧人忙着接待贵客的时候，文半梦从清空寺后院的角落钻了进去。

清空寺位于风起城的西面，距离文家军的驻扎营地不远，她们选在这里密谋，算是十分方便。

朝阳挽着裙子入了清空寺，方丈对着她行了一礼。

“公主能大驾光临，本寺蓬荜生辉，听闻公主是为了为国祈福一事而来，请跟老衲往这边走。”

“那就谢过方丈了。”

纪清越跟在朝阳的身后，提着剑，也不言语。

清空寺本是小寺，比不得流云城其他那些寺庙，他不明白朝阳为何会将祈祷的地点选在这里。

原本一个公主出宫为国祈福，他是不需要来的，但是朝阳毕竟和文半梦的关系十分之好，倘若他不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功亏一篑了。

再则，雪儿昨日加急的信中还提到，曾看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在流云城中出没，许是文半梦。

如此一来，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兄长，我入内祈福，还劳烦兄长在外等候一下，或是兄长想一起来也可。”

见纪清越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盯着她，朝阳顺势提了个台阶让他下。

“不必了，我怎么会信不过六妹妹呢，既然父皇让我来保护你，那我自然要尽好一个当兄长的本分。”

近来的流云城谁人不知，因着圣上新晋的宠妃与朝阳公主的关系极好，间接导致朝阳公主十分得圣上欢心，此刻讨好了朝阳公主，无异于是在帮自己笼络那位贞妃。

而纪清越身为知晓内情的人，就更是明白贞妃就是朝阳宫中的人，她原先就得父皇看重，如今更是不得了，父皇年纪大了以后，就一直希望他们这些兄弟姐妹能够兄友弟恭，此刻他与她把关系搞好，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铺路。

朝阳就是拿捏准了他不敢轻易得罪自己的心理，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让朝中炙手可热的端王殿下给自己当护卫。

跪在佛祖的垫子前，寺里的和尚尼姑为她举行着仪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下去时，递给她净坛的那个尼姑，居然一时手抖，不小心把净坛给摔碎了。

净坛可是仪式中十分重要的一环，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净坛被摔碎了，在场的所有尼姑都瞪大了双眼。

“你们寺里就是这么做事的？！本公主诚心诚意地为国祈福，你们却派来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尼姑来看我的净坛，如今净坛被摔碎了，本公主的祈祷仪式还进不进行地下去了！”

她气急败坏地叉着腰，指着一屋子的尼姑，就恨不得破口大骂了。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摔碎净坛的尼姑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挨着她的骂，肩膀却在颤抖，十分害怕的样子。

而主持听说此事，即刻赶到了现场，也顾不得看是那个粗手脚的尼姑，就躬身请罪道。

“打扰了公主祈福，是本寺的错，还望公主恕罪，这姑子我看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佛祖的份上，就饶她一回吧。”

刚才迎客的方丈却只是站在门口，对着台上的佛祖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万事有轮回，这都是因果、因果。”

朝阳可不管他滴滴咕咕地在说什么，只是怒气冲冲道：“本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被打搅了兴致，想让我放过她，没门！”

说着，她大手一挥，“来人啊——给我把这没长眼的尼姑拖到后院的禅房中，狠狠地打一顿，不打到她叫不出来不许停！”

“是，公主。”

说干就干，跟着她来的宫女们直接将人驾着抬了下去。

门外的纪清越也听到了动静，往里面瞧了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却无人有心情回复他的疑问，清空寺的主持是个护犊子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尼姑遭了难，可佛门净地，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公主，您此次祈福乃是为了国家，若是因此伤害了一条人命，影响了福报，那可就不值当了，这寺里的尼姑都是我看着进来的，还请公主宽宏大量，就饶了她吧。”

“我凭什么饶了她？就算我是为国祈福，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做错了事情，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你要是不服气，就和她一起受着！”

主持没想到这位朝阳公主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求饶的话埂在喉咙里。

“要是这样您就能放过那个尼姑的话，老衲……可以受罚！”

他已经年过花甲的身子弯腰弓着背，花白的胡子都垂了下来，走几步路都需要人搀扶的模样，要是真打下去，指不定真就闹出什么人命来了。

其他的尼姑见状，连忙拉住他。

“主持，您说什么胡话？！您年岁大了，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依我们看，这事我们在座的人都有责任，公主要责罚，就把我们一并责罚了好了。”

主持闻言更是激动，“你们这些孩子，这是何苦……生死有命，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骨还算硬朗，由我一人来就可以了。”

朝阳公主被眼前这副场景膈应得不行，摆了摆手，“本公主累了，需要休息，至于刚刚那个尼姑，就放了吧。”

这一来二去，纪清越从其他人口中也大概明白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皇家仪式上，居然有人敢打碎祈福用的净坛，还是位常年呆在寺庙中的尼姑，以他的角度来看，这座清空寺还真是够烂。

不过现在看来，眼下这里也没他的事了，既然六妹妹说要去休息，那他也去休息一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