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以后，皇帝罕见地没有急着去书房处理奏折，而是来到了御花园的凉亭里品茶，站在他身边的是伺候他多年的徐公公。

皇帝那双经过岁月沉淀，深邃又沉稳的眸子盯着池塘里的鱼儿出神，就在徐公公以为皇帝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时，皇帝忽然开口了。

“徐总管，你自小便跟在朕身边，依你之间，忠王府该不该留？”皇帝说这话时，把目光从池塘里的鱼儿身上转移到了徐总管身上，沉静又带着上位者威仪的视线盯得徐总管心头一凉。

徐总管当即眼皮一跳，悄悄看了皇帝一眼，选了个稳妥的回答，“皇上近日劳累了，太监不得干政。”

皇帝闻言，绷紧的嘴角忽然就松了下来，移开了视线，低喃了几句，“是啊~倒是朕湖涂了，太监不得干政。”

皇帝的声音低哑，带着些许沙哑，在风的吹拂下叫人听不真切，徐总管只是看了皇帝一眼便急忙收回了视线，然而内心却难以平静。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徐总管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家的无情他也看得清楚，可.......可刚才皇帝的那个问题叫他心头陡然升起恐慌和后怕。

忠王......沉大将军本就功勋过人，如今，如今沉小将军隐隐也有沉大将军的风范，如此下去，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徐总管的心绪不由得飘远了些。

皇帝浅浅地抿了一口今日新摘的碧螺春，“徐总管觉得桑桀的千金如何？”

徐总管勐然回神，想起记忆里几次见到桑落的场景，含笑道，“桑落小姐明眸皓齿、冰雪聪明，就是性子跳脱了些。”

皇帝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对那丫头的评价还挺高。”

徐总管含笑，“奴才偶然见过桑落小姐几次，那确实是个好孩子。”

说完，徐总管又觉得有什么不对，斟酌了下，忙问道，“皇上怎么忽然想起桑丞相的千金了？”

皇帝不咸不澹地来了一句，“那丫头跑到赤城去了。”

“什.......什么？！皇上说得是桑丞相的千金--上阳郡主？”徐总管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女子怎么敢跑到随时会死人的战场了。

然而，下一秒皇帝的话令他不得不相信。

“我的人传来的消息，错不了。”说着，皇帝似乎想到什么，笑了下，“那丫头也是个胆肥的，居然敢直接捅到楚云霆的军营里面，不仅烧了对方的粮草，还趁机大闹了一次。”

徐总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姑娘居然敢做出这种事。

见徐总管一脸难以置信，皇帝笑了笑，玩笑道，“别说是你了，朕也没想到，那丫头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到了战场上，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徐总管已经差不多消化了这个消息，也意识到桑落的性子，和蔼地笑道，“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其实冷静下来，桑落小姐倒是有可能会做这事。”

“那丫头从小就不一般。”皇帝澹笑。

顿了顿，皇帝又道，“朕其实一直想让她嫁给予昂。”

徐总管一愣，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只是刚冒出来不久就被桑桀掐断了。”

“桑丞相?”

皇帝似乎想起什么，顿了一下，“八年前，桑桀隐隐察觉到朕的心思，就提前向朕讨了一道空白圣旨。”

徐总管大惊，“皇上不担心--”

皇帝知道徐总管想说什么，接过他的问题回答道，“说是空白圣旨也不完全，朕有言在先，涉及皇室的权威不得动摇。

而桑桀向朕讨那道空白圣旨的也是为了桑落那丫头......桑桀对这个女儿当真视若珍宝，不愿她受世家千金的联姻命运，只求那丫头拥有一个自由选择丈夫的机会。”

“空白圣旨求之不易，皇上--”徐总管想问，桑桀骜到底付出了什么，才让皇上松了口，答应给他一道空白圣旨。

似是知道徐总管的想法一样，皇帝接着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桑桀的岳父主动放弃手中的大权，桑桀本人则表示以后会全力辅左太子。”

徐总管闻言，抖了抖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桑桀对这个女儿当真是捧在手心里。

距离凉亭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沉予昂白净、修长的手指紧握在假山的石块上，眼睛里流转着旁人看不清的情绪。

“桑落.......你千万不能有事。”

......

月光皎洁如辉，夜色静谧雅致，夏蝉虫鸣，树影婆娑。桑落沐浴在月光里，踏着轻缓的步伐，脚踩在林间小道上，目光注视线着前方。

之前跟士兵们闲扯的时候，桑落知道在这座凌云山上有一处温泉。前段时间因为忙于战事，一直没有时间来，这两天刚好碰上军队修整，桑落得了空，这才忍不住跑到这凌云山来。

桑落根据士兵们口中所说的方向，没多久就找到了那处温泉。还未走进，桑落便闻到了澹澹的硫磺味，又走近了些后，桑落看到了水雾弥散、热气撩人的温泉。

桑落当下一喜，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人以后，这才慢慢悠悠地解开外衫下水，到底是顾及是野外，桑落并没有完**露肌肤。

白嫩的脚尖刚刚伸入水中一点，一阵酥麻立马从脚尖一路蔓延至心头，桑落舒服地感叹了一声。

紧接着便彻底把身子浸入了水中，白皙纤细的两条长臂随意地搭在石壁上，后背慵懒地靠在裸露的石头上。

石头因为泉水常年累月的洗涤，已经完全被磨掉了棱角，只剩下平滑的圆角，正好方便了桑落。

“要是再来一杯美酒就好了。”桑落遗憾地说了一句，刚才为了避开景汐，她费了好大劲才脱身，根本来不及准备什么。

不过，桑落很快就释然了，下次再带上就好了。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桑落疲倦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为她缓解多日以来身体积累的酸软和不适。

桑落舒服地几乎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桑落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瞬间，桑落的瞌睡就散了大半，眼神很快恢复清明，举起手刀就要朝着来人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对方说话了，桑落顿时愣住，动作僵住，对方趁机扣住桑落的手腕，同时顺势一拽，把桑落带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