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寺后县令所居屋中，两人面面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杨凤对上那张毫无血色近乎透明又熟悉的脸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纵然心中万般气恼也在她那双微微颤动的双眸中忍下。这个时候，原本他应该像一般做夫君的一样，对她万般呵护，可他也做不到，从一开始就做不到。
“杨大哥对不起，我有孕的事之前未告诉你。”
俞灵花半阖双目，不敢看他，眼中氤氲起雾，楚楚可怜。杨凤偏过头，沉默不语，却也冷漠不起来。
见杨凤半晌没有回应，俞灵花抬眼看她，两行清泪流过她脆弱的脸庞：“杨大哥，你若是气我厌我，只管说出来便是。你不要不理我。”
许久，杨凤才看她道：“你之前诓我，如今瞒我。现下成了这般模样，你想让我说什么？”
俞灵花不曾想他知道以前的事情，不由激动，挣了挣想要坐起来，却是没有半点力气：“我知道我先前过分了，可这次我是怕让你知道了担心……”
“你的情绪不宜激动，好生休息。”
“杨大哥，你可是也怪我李姑娘为了救我也差点受伤？”
杨凤皱眉看她，深深叹了声道：“你如何凡事都要牵到她身上？以及你自认为与你姐姐相像，可我也说过，你是你，她是她。现在依旧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只因你做事未免太过心机，我才难以接纳你，与其他人无关。”
俞灵花苦笑道：“我知道了。”
“老爷，江姑娘到了。”
十钱感受到屋里氛围的不一般，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汇报。杨凤点头，朝俞灵花道：“你且好生休息。”
杨凤见江白时，正好青鸟也带着宋颢赶了回来。杨凤将李玉的情况跟他们几人说了一遍，便带着她们去找李玉。
天色更加阴了起来，不多时一片片雪花落了下来，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此时更觉冬天寒冷。李玉被关在书房，一个干净清冷无任何御寒物品的地方。先前还好，没想到一下变得这么冷，且关的有段时间，他们生怕李玉在书房里冻得瑟瑟发抖，还专门加快速度。
推开门的瞬间，他们也是彻底傻眼。
江白看了看趴在书桌上睡的呼呼的李玉，无奈道：“杨县令之前是不是误会了？这么能睡得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不，她不是李玉。”
青鸟忽然道，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目光落在还在睡觉的李玉身上。别人看不到，她可以看到，李玉身体里已经不是之前的李玉了，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小脑袋难得地动了一次，又联想到刚刚看见的大殿下白玄，立刻明白了，她是鱼里。
鱼里苏醒了。
江白皱眉，神经也警惕起来：“那她是谁？”
青鸟苦脸看向她：“她……她是鱼里。”
江白一时愣住，目光呆住。不敢置信地又在李玉身上上下打量。现在是鱼里占了李玉的身子？
“啊，怎么……”
在她们讨论时，李玉被吵醒了。她慢悠悠地睁开眼，在看见面前一群人的瞬间脑子炸了。低头左右看了看自己，泄气地往桌子上一趴。
江白认为是鱼里将李玉的魂魄压制住，自己占了身体，不由恼火。注意到她额上多出来的印记，不由疑惑，面无表情上前：“说，你将李玉怎么了？”
李玉抬眼看她，重新坐起来，认真道：“每次她出了危险，我都会跟她交换使用身体。这次她为了救人，被打昏了过去，受伤不小，所以就是我出来了。一般睡着了就会换过来，这次怎么不行了？”
青鸟一眼便认出了她额头燕尾朱记的出处，见全场就她一个明白人，可她也不太想知道。嗫喏半晌，才纠结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李玉疑惑想了想，忽然开悟：“你是说是……”
青鸟嘿嘿一笑，再次扭捏道：“她前不久欠了某人的一个情，这个应该算是还情了。”
李玉猛然瞪大双眼，二话不说就要往外冲，却被江白拦了下来。
“你跑什么？你们说的都是谁？”
李玉苦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这下，我不见也不行了。都藏了那么久，没想到这就暴露了。对了，白姐姐飞升了吗？”
李玉带着一丝期待看青鸟。青鸟又是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别拦我，我更要躲了！”
江白被她们弄得不清不楚，将李玉身子一按，又急又恼道：“先别这风风火火的，你们先把话都说清楚。”
李玉见跑不掉，索性不挣扎，长长一叹，双腿一盘坐在地上，满是伤情地嘟囔：“要是白姐姐飞升了，那也没什么所谓了。可是白姐姐还没飞升，我当初就是为此事才藏了这么多年。现在我用的是别人的身子，如果我恢复原身，怕是又要祸害一群人。而且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再见他？”
听李玉说的事情那么耳熟，江白略一分析，才道：“既然你已经苏醒，你也躲不掉，便面对就是。听过你们之前的事，如果他想见你，你怎么都不可能逃掉的。”
“对啊，我刚刚还在天上看见他。看来不光是你不敢见他，他也不敢见你。”青鸟忙附和。
闻听此言，李玉更为伤神：“既如此，又何必相见。”
江白皱眉：“你干嘛为了别人的事委屈自己？分明与你也没多大关系。之前白姑姑说的那番话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对于你的牺牲她并不会领情，你带给她的也知道伤害和阴影。师父合武为了守一颗神珠，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我将它带走护好，交给白姑姑。你这样倒成了躲得那个人心中的一片白月光，更不可能和别人在一起。你的一时善心，却让事情越来越恶化，间接害了更多的人，伤了更多人的感情。”
“合武死了？”李玉被她一番说教说的恍有醍醐灌顶之感，坐着一动不动，目光落在远处，脑子却是在不停转动。越思越想，似乎是这样，“我……那我该怎么办？”
江白蹲下在她身边：“这有什么难的？你去找白玄，让他帮你找到身子，把你的魂魄取出来放回去。你和李玉各就各位。你跟白玄先了结了，然后白玄才有可能和白姑姑了结，白姑姑也才能飞升。”
青鸟忍不住咳了一声：“那个，鱼里的身体应该就是阿回吞的鱼果。鱼里现在是不能回去的。”
江白不解。李玉却是勉强一笑：“我的身体那部分是在俞回体内，这么多年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如果强行取出，那她便活不了了。同样的，我现在也是离不了这个身体的。”
见江白忽然惊慌，青鸟忙安慰道：“你放心，大殿下是不会强行的。如果他想早就弄了。不过你不回去肯定不行的。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他不见你是他的事，你要是又故意躲着不去见他，他保不准又要傲娇脾气上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阿白她们几个就要倒霉了。”
李玉皱眉，不满双手一抱，做好了不坐穿这里不罢休的准备：“他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当方士这样也就算了，变回大殿下还是这样！我就偏不顺他的意。”
江白和青鸟直想感叹一句。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
青鸟忙央求：“你别这样想。他傲娇不是因为在乎你嘛？你且跟我一块儿回去，没准儿他还躲着不见你呢。”
江白见有青鸟在劝，自己也乐得不接这烫手山芋。鱼里她倒是刚硬，白玄舍不得弄他，可他们这几个凡人平民老百姓可是受不了被怒气波及。谁让自己能力不够，如果可以早就跟他打一场了。整日被压迫着，着实难受。
见李玉没有半点改变想法的意思，青鸟直接想跪在地上：“姑奶奶，你别坑我们啊。”
李玉被央求的没办法，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她们一同回青秀山。路过杨凤跟前，李玉这才知礼赔了个歉礼：“实在抱歉，刚刚以为会换回来，便隐藏了身份。此事她们不避讳你，说明确实是拿你不当外人。我虽对外封闭了六识，却能感受到李玉的心情想法。她们对你信任，如果可以，何不帮她们一把？你们凡人的事我也不想掺和，不过我也在李玉的身体里呆了这么多年，便帮她说两句。”
杨凤回礼：“多谢姑娘提醒。”
久久未说话的宋颢连忙道：“小仙女，你们是要回去吗？”
青鸟嘻嘻笑道：“我且送她们回去一下，日后再来找你，带你去女娲山。”
江白瞥眼，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息，嘴角不自觉上扬。这青鸟跟宋颢发展的还真快呀，之前还担心棠子和回子，原来根本就是白担心。这个宋颢也算是个花花心肠，换人换的太快了。
“不是，我是想说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我想去见见小不点儿。都有一年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小不点儿过的怎么样了。”
青鸟看了看江白，江白没想到又是让她来定主意，瞄了瞄李玉，直接拒绝：“这次你还是别去了。下次吧。”
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带上他还不够添乱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