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起了心要帮太太做些改变，清容跟着陈妈妈去处理家务的时候，就特地叫了胭脂水粉采买的管事妈妈过来说话。

“奴婢张庆家的，见过六姑娘。”张庆家的虽然是管着胭脂水粉采买的，却打扮得十分朴素，一身深青色的裙子，头上用一根银簪挽了个圆髻，脸上的神情也很严肃。

清容微微笑，温声道：“妈妈不必这样严肃，我不过是想跟妈妈说说话罢了。”

又是说话！

昨天已经跟厨房管着采买的林丰盛家的说了一上午，今日又叫了张庆家的说话？

来回事的妈妈们心思都转了一遭。

只是，昨天清容是把林丰盛家的叫到外头说的话，她们不知道林丰盛家的说了什么，今天却能听见里头说话了。

回事厅有两个小屋，今日清容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头，陈妈妈在小厅里头处理事情，跟小厅只隔了一道帘子，说话声两头都是听得清楚的。

清容却恍若不知，依旧亲切地笑着，问张庆家的：“家里头的胭脂水粉，都是哪家的？”

“回姑娘的话，都是用的城东大街喜娇堂的。”张庆家的不像林丰盛家的，说话都是带着笑，反而有些死板，回话都是一个表情。

清容也不介意，“哦”了一声，又问了：“都是些什么价钱？”

张庆家的听她问起价钱，头低了低，说了价格。

清容就露出了几分惊讶，道：“呀，这般贵？”

“昨儿听林丰盛家的说起厨房采买的东西倒还不觉得，如今听妈妈这么一说，一盒胭脂都能买三个鸡蛋了，爹爹不过是个县官，家里头的应酬也没有多少，这胭脂既然这么贵，用得上的时候也不多，为了家里头的开支着想，少不得要减一减了。”

清容露出思考状，眉头微皱，道：“这样吧，以后家里头的胭脂就只管着太太和姨娘的，我同两位妹妹的，还有家里头的丫鬟婆子的也都不必买了。”

又仿佛自言自语般，道：“鸡蛋都那般贵了，父亲一个月也不过那么点俸禄，家里头总要吃饭，看来其他处也要减一减了，免得到时候家里头都吃不上饭了。”

清容叹了口气，叫人把管着针线衣料的妈妈也喊来了。

“民以食为天，家里头的四季衣裳也是要做。太太和姨娘并家里的姑娘都是主子，自然穿上头不能委屈了，就只能委屈家里的丫鬟婆子们了，以后他们的衣裳也不做了，都紧着厨房那头吧！”

胭脂水粉不管了，四季衣裳也不管了，那这家里头的下人就领着那点银子过活了？！

外头来回事的妈妈都面面相觑，这管家管得这么抠门，六姑娘究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太天真？

就连陈妈妈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六姑娘这样做，底下人恐怕都是要不服气的，到时候就算太太出面，恐怕家里也要乱上一乱。

因是太太的吩咐，陈妈妈也觉得六姑娘比起太太来更有主意一些，可这两天只见六姑娘跟两个管事妈妈说了一早上的话，如今更是发了这么荒谬的一番话，陈妈妈不由得有些担心。

陈妈妈就找了个里头，进了里间。

张庆家的正垂手立在一旁，六姑娘则是跟汀兰一脸愁眉苦脸地说着话，见她进来了，就道：“妈妈来了，不知道管着衣料的妈妈可在外头？帮我喊她进来吧。”

陈妈妈窒了一息，生怕清容真的把刚才说的话要落到实处，忙道：“姑娘，这家里头的开支……”

“妈妈，娘如何说的，我是来学管家的，不叫我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清容声音清冷，此时认真起来，更是带了几分不容置疑，“妈妈只管去把人叫来，若是不行，那再改回来。”

可这管家怎么能改来改去的呢？

但是陈妈妈知道，外头那么多人都听着她跟六姑娘说话，若是她驳了六姑娘的话，恐怕外头又要议论了，也不利于六姑娘的威信。

陈妈妈只能忍下，想着再寻机会劝六姑娘。

管着衣料的妈妈当然也在外头，也听清楚了里头说的话，见陈妈妈出来喊她，又见陈妈妈对她使的眼色，不由得心里暗骂了一句林丰盛家的，怪她在姑娘跟前胡咧咧。

“奴婢董大家的，见过姑娘。”那妈妈不管心里怎么想，当着清容的面，却都不敢把不敬露出来。

清容指了身边的小机子让她坐，董大家的见张庆家的都站在一旁，她也跟着站着，没有坐。

“叫妈妈来，也是只为一桩事：厨房那边的开支有些紧了，我想着，家里的收入总是那么点，不必要的开支，就免了。先紧着厨房那头用，总要让家里的人吃饱了再说。”

府里什么时候吃不饱了？

董大家的心里更是把林丰盛家的又骂了一遍，不知道她怎么跟姑娘说的，竟然让姑娘觉得家里吃不起饭了？

“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姑娘的心思是好的，只是家里头应该也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再说了，这衣裳，也不算不必要的开支吧？”

清容做出不解状，“可这一盒胭脂都能买三个鸡蛋了，究竟是鸡蛋太贵了，还是胭脂太便宜了？”

“这衣裳么，我想着更不容易了。就想商量着几位妈妈，以后府里头胭脂水粉都不发了，衣裳也是，就买了一斤鸡蛋回来，每人发一斤。到时候各自拿了出去卖，再换了胭脂水粉共四季衣裳吧！”

董大家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张庆家的却依旧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陈妈妈也急，“姑娘，这，这怎么行？”

“哎，也没办法了。”清容做出很无奈地样子，道：“总不能亏了厨房的吧！”

这哪里是亏了厨房！

董大家恨不得找那林丰盛家的大吵一架，问问她还要不要良心了，当着姑娘的面都胡说八道些什么？想自己从里头揩油水，也没必要这样害她们吧？

董大家的越想越气，从清容这里出去就找了林丰盛家的，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害人，把厨房闹得鸡飞狗跳，拉着林丰盛家的不依不饶，非说要拉着她到太太和六姑娘跟前说说理，说她“欺上瞒下，黑了心肝”云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