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有些迷蒙的目光，慢慢滑过每个人的脸。愣了片刻之后，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容从他有些茫然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看见了！我能看见了！”他激动地说着，目光再次快速地扫过了每一个人，“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又能看见了。”

“爸！你能看见啦！”凌越兴奋地叫道，“太好了！手术成功啦！”

“真是太好了！”冯宁仔细端详着丈夫的眼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你又能看见了，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是啊！太神奇了！”凌剑转头看着身边的周荣皓，“周医生，谢谢！谢谢啦！我以前真都没敢想过，我还能再看见呐！”

“老周，你确实是太厉害了！你是个天才！”周琦放开了凌越的胳膊，绕到父亲旁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我女儿夸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周荣皓笑着，转头对女儿说，“你别在这搅和了，赶紧让开，我还要给你凌叔叔做些检查。”说罢，他看着凌剑问道，“怎么样？你感觉视野清晰吗？”

“感觉稍微有一点儿模糊，”凌剑笑道，“不过，能看见了！这就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好，一会儿我给你检查一下，看视力能恢复到多少。”周荣皓笑道。

这个上午，对凌家来说，完完全全是被幸福和喜庆充满了的一段时光。凌剑经过检查，虽然没有恢复到最佳视力，但是能重见光明，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凌剑坚持要在今天这个重获新生般的重大日子里，请周荣皓父女吃饭，凌越便依父亲的意思，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酒楼里定了包间。周荣皓本来是推脱说下午有门诊不便过来，后来，还是被女儿硬生生地拽来了。

“周医生，”席间，凌剑歉意地笑道，“知道你下午还有门诊，今天也不能请你喝酒了，这就算咱们两家人吃一顿便饭吧，改天，找个周末，我再正式请你！”

“行了，老凌，咱们就不用客气了，”周荣皓笑道，“两个孩子是同事，还是关系这么熟的朋友，咱们大人也算交个朋友了，还客气什么。”

“是啊，周医生，”冯宁看着周荣皓笑道，“两个孩子是朋友，咱们两家人也是朋友了。我是真喜欢你们家这个开心豆豆，有这么个女儿，那天天得多乐呵呀！”

“我们这丫头太闹了，浮躁的很。我看你们这家这个儿子，很不错啊！”周荣皓笑道，“又稳重，又懂事，又能干，小伙子还很帅气！”

凌越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一下子红了。

“爸，不带这样的，”周琦故作嗔怒地看着父亲，“夸他就夸他呗，为啥还得再踩我一脚！我怎么就浮躁了？”

听她这么一说，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周医生啊，你家这个丫头，不是闹，是活泼啊，”冯宁笑道，“我家就缺这么个活蹦乱跳的主儿，你嫌闹啊，送我得了。”

“白送不行，那得换，”周荣皓看着女儿，笑道，“拿她换你们家儿子，你们舍得吗？”

“老周！你简直是太过分了！”周琦摇着父亲的肩膀笑道，“真要换了，你可别后悔呀！”

满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凌越也笑了起来，可是忽然，他的笑容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里，冷不丁地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许悠然。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这几天忙着陪父亲，一直没有再去过她的店里，也不知道她这几天怎么样。

其实，陪父亲，这也算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吧，并非这么多天真的一点儿时间都抽不出来，不去，是因为心里有个坎儿，这一次真的跨不过去了。那个坎儿就是，许悠然，不再是真正的许悠然了，她的心思已经全然在别人的身上。

以前，一天不去花店，心里都会很空得慌。可是这一次，有好几天没去了，而且是心里迟疑着不想去了。自己这是怎么了？真的从心里放弃她了吗？真的曾经那么深的爱恋，就这么……轻易地消散了吗？

凌越神情上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躲过周琦的眼睛。她的目光掠过对面男孩儿的脸，却并没有多做停留。

“叔叔阿姨，爸，你们快动筷子吃呀，”周琦又看了一眼凌越，笑道，“凌越，你也别发呆了，快吃！我可不等你们了，我都快饿扁了。”

“就是就是，周医生，赶紧吃吧，”凌剑连忙说道，“中午时间紧张，你下午还有门诊，咱们边吃边说吧。”

“真是，光顾着说话了，快吃快吃，”冯宁也笑道，抬手给周琦夹过来一块最大的芳香排骨，看着她慈爱地笑着，“把小周丫头都饿坏了，快吃吧。”

“谢谢阿姨啦！”周琦灿烂地笑了起来。

“周医生，你这女儿真好看！尤其这一笑！”冯宁看着周琦，由衷地赞叹道。

“你家这小伙子，也一表人才啊！”周荣皓看了凌越一眼，也点头笑着说道。

“得！又开始了！”凌越小声地说了句，和周琦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就在凌家三口和周荣皓父女俩热闹地聚餐的时候，医院里的许悠然一家四口也吃完了简单的午饭。

“哥，你吃饱了吗？”许悠然看着祁风笑道，“这医院食堂里的饭菜，你肯定吃着味同嚼蜡吧？”

“还行，”祁风笑道，“不过，我看没有刚才送上来的病号饭香。早知道我就不去食堂了，跟你混病号饭吃。”

听他这么一说，许巍和何清仪都笑了起来。

“又不是没吃过，”何清仪笑道，“妹妹小时候住院，你来看妹妹的时候，不是闹着要吃病号饭吗？吵着闹着要吃那个蛋炒饭。”

“嗯，有点儿印象，我记得悠然最爱扬州炒饭，”祁风转头看许悠然，笑道，“可是这次回来，悠然跟我出去吃过几次饭，怎么扬州炒饭一口也不吃了？”

许悠然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哦，是，悠然现在不怎么炒饭了，”许巍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笑道，“去年有一次出去吃饭，吃的那个蛋炒饭可能也是吃凉了，一下子胃疼了好几天才好。从那以后，大概是吃伤着了，再都不吃炒饭了。”

许悠然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低声附和道，“是呀，现在都不喜欢吃了。”

祁风看着许悠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悠然有很多地方都变了，不过，再怎么变，也是咱们家的宝贝疙瘩。”

几个人都笑了，却没有人再说话。

“祁风啊，你晚上的飞机，一会儿就回宾馆吧，别让你的同事们等你，”片刻寂静之后，何清仪看着祁风，轻声说道，“正赶上悠然生病，我们也没法去送你了。”

“行，那我再坐一会儿，就走了，”祁风说着，转头看着许悠然，“悠然，真是对不起，我这次出来，是公干，行程都是早就定好的，所以，也没有办法改签机票了。本来，我该多陪陪你的。”

“哥，看你说的，怎么说对不起呢？”许悠然轻声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是这儿的常客，不舒服了来住两天，很快就好了，你就放心吧。”

“这次，你是陪我出去，生生的给累的。”祁风满脸歉意地说道，“这次真是怪我了，我是太疏忽了，不该让你跟我出去逛。”

“是我自己店里的那摊子事情，又不是因为你，”许悠然笑道，“别往自己身上揽了。”

“是呀，小风，”许巍也笑了笑说道，“跟你没什么关系。悠然过两天就出院回家了，你就放心吧。”

祁风却忽然不说话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悠然了，脸上浮现出一抹另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悠然，你忘了你的口头禅了？”停了片刻，他轻轻笑起来说道，“要在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不怪你怪谁呀’这肯定是你第一句说出来的话，然后再给我一巴掌。”

许悠然愣了一下，不置可否地一笑。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何清仪正待张口要说什么，只见程欣语推门走了进来。许巍夫妇和祁风，都急忙站了起来。

“嗯，看样子还不错。”程欣语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径直走到床前，看着许悠然说道，“我一早来的时候，你还睡着呢。下午再多睡睡觉，好好休息休息。”

“程医生，听谢医生说你上午有个大手术，这是刚从手术室回来吧？吃过午饭了没有？”何清仪看着程欣语问道。

“哦，吃过了，刚吃完。”程欣语笑了笑答道。

忽然，她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西安还有亲戚吗？昨天晚上那人还到急诊科打听悠然的情况，那……是悠然的什么亲戚啊？”

“亲戚？谁呀？谁去打听悠然的情况？”许巍和何清仪异口同声地问道，屋里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愣了。

程欣语也愣了。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她疑惑地说道，“我早上来看悠然的时候太匆忙，悠然还睡着，我也来不及多问。是这样，我大清早来的时候，碰见昨天的急诊科的夜班医生，说是半夜有个自称是悠然亲戚的人，跑到急诊去问悠然抢救的情况。”

“啊？这谁呀？”祁风纳闷儿地问道。

“今天上午这个人没来看悠然吗？”程欣语满脸惊疑地说道，“急诊科的人说那个人昨天晚上很焦急，一个劲儿的问晚上送来的那个小姑娘有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如果真是你们的亲戚，今天上午也该来看悠然了呀。”

“那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啊？”许巍有些不安地看着程欣语，急促地问道。

“这倒还不知道，人家也没说，我也没问，”程欣语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才真觉得奇怪了，要是你们都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亲戚的话，那……他怎么知道悠然在急诊科呢？悠然昨天是突发情况，他这消息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迅速、这么准确呢？”

屋子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当然，在场的人中，程欣语和祁风是真的如坠五里雾中，完全弄不明白情况。

而许巍和何清仪后来已经猜到了可能是魏岭生，不过，魏岭生究竟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就让他们百思不解了。昨天女儿突然倒地，那样的情况，她根本顾不上再去给他发什么消息了。

屋里只有一个人，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当然就是许悠然。

她此时几乎可以百分百的断定，那个人，就是魏岭生。而告诉魏岭生消息的人，一定是罗砚成。罗砚成肯定是从程欣语这里知道的消息，而他自己无法追着妻子赶到省二院的急诊科来打探情况，他只能告诉魏岭生，让他赶过来一探究竟。

许悠然想到这里，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了血色。

“悠然，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程欣语忽然直视着许悠然的眼睛问道。

许悠然的心，倏地一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