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岭生见她脸色不对，急忙转身看去。原来，在身后不算太远的地方，凌越和周琦正从学校里向大门口走来，周琦挽着凌越的胳膊，满脸兴奋地说着什么，凌越低头笑着，不时地点着头。

因为天气冷，两个人挽着胳膊紧靠在一起走着，穿的羽绒服是颜色款式相近的情侣装，远远看去，显然是一对儿亲密的情侣。

魏岭生心里有些忐忑，担心许悠然见到他们会有些尴尬。因为有人在等着拿快递，他顾不得多想，先赶紧回身去给人找包裹。等他送出包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凌越他们已经快走到跟前了。

谈笑中的凌越无意间抬头看见魏岭生和许悠然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他本能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琦正说得高兴，忽然见他停下来，纳闷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愣神儿，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本来就寒冷的空气，仿佛因为这场意想不到的相遇而瞬间凝结了，几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短暂的迟疑之后，许悠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凌越也尴尬地笑了笑，重新迈开脚步，往这边走了过来，直到在离魏岭生两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周琦一直紧挽着凌越的胳膊，跟着他一起走过来，并肩站在他身边。她的目光轮流扫过许悠然和魏岭生的脸，尽管从未见过魏岭生，但她还是从凌越的反应中，猜出这个跟许悠然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她还冲着他们礼貌而友好地笑了笑，紧紧靠在凌越的身边。

凌越被她挽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动了动胳膊。周琦似乎没有感觉他的不自在，反倒把他挽得更紧了。

凌越的目光落在许悠然苍白的脸上。眼前这个在寒风细雪中伫立着的瘦削女孩儿，让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

只是，她早已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女孩儿了，他对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心疼除了付之东流，还能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些，愣愣站着的凌越，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好！很久不见了。”他轻声问了一句，便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是，好久不见了，”许悠然笑了笑，看着他和周琦问道，“你们是……拿快递吗？”

“是，是那边那一家。”周琦笑着答道。

“老魏，你……怎么送起快递来了？”凌越转头看着魏岭生问道，

“哦，反正空闲时间多，就找了个活儿干。”魏岭生笑着应了一句，说罢，又转向许悠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许悠然会意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忧郁的笑容。

她心里知道这是魏岭生在给她一个抽身离开的机会。他懂得她的心思，面对眼前这个尴尬的处境，她想尽快躲开，却又不好意思转身即走。

“师傅，取快递。”随着身后的一声喊，魏岭生冲凌越他们笑了一下，就忙不迭的转身去给拿快递的人找包裹。

“那……你们忙吧，我……也该回去了。”许悠然轻轻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冲几个人轻轻摆了摆手，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凌越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这是他曾经最爱的女孩儿，而现在，经历这匪夷所思的几个月时光之后，一切都变了。他眼睁睁地失去了她，没有一丝可以挽回的余地。

“走吧，咱们快递在那边儿。”周琦摇摇他的胳膊，说道。

“哦，好。”凌越看了一眼周琦，歉疚地笑了笑。跟着她往旁边走去。

两个人拿完快递，凌越远远冲魏岭生挥了挥手，就抱着那个刚拿到的纸箱子跟周琦往学校里走去。

没走多远，周琦就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欢快，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凌越，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嗯？怎么了？”有些心事的凌越回过头来问道。

“你猜我买的什么？”周琦冲纸箱抬了抬下巴，笑着问道。

“哦，什么呀？这我可猜不着。”凌越勉强笑了一下，显然没有心情玩儿这个猜东西的游戏。

“按摩器，”周琦敲了敲纸箱，笑道，“可以按摩腰、背，还有脖子。阿姨不是腰不好吗？我给阿姨买的，她用着应该会比较舒服。”

“啊？那这么大一个，你得花不少钱呢，”凌越停下了脚步，歉意地笑了笑，看着周琦说道，“真的很谢谢你，你还惦记着给我妈买这个。”

“前两天你跟我说，阿姨请我这个周末去家里吃饭，我当然不能空手去呀，”周琦甩了甩头，看着凌越笑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买这个比较实用。周三下的单，今天周五到了，正好赶上明天用。看看我这节奏，把握得多好！”

“谢谢你啦，真的比我这个当儿子的细心。”凌越看着手里的纸箱，惭愧地一笑。

“谢谢？那你拿什么谢我呢？”女孩儿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的问道，“不能光拿嘴说吧？你要是真心谢我，就……给我一样东西，行吗？”

“好啊，”凌越看着她笑了起来，“你说吧，你要什么？只要不是星星月亮一类的，只要我能拿出来，一定给你。”

“真的？说话算话？”周琦大声说道，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说！”凌越笑道。

“我要你一颗完完整整的心，”周琦目不转睛地看着凌越，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亮，“这颗心，要么我得不到，要么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这样一颗心，你能给我吗？”

凌越沉默了。

他能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心给周琦吗？他能让这颗心不再对许悠然有任何的感情吗？他做得到吗？让这颗心里，不再有许悠然一丝一毫的影子。

做不到，至少现在，他做不到。

“我……”凌越垂下了头，避开了周琦的目光。

“看看，刚才说大话了吧！”周琦看着凌越的窘态，轻轻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刚才你看她的眼神儿……我一看就明白了。”

“周琦，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女孩儿了，”凌越转回头看着周琦，低声说道，“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只是……我真的没办法……把这么长时间的一段感情……一下子就从心里抹得一干二净。冷不丁的看见她，我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好了，凌越，我明白。咱们不说这个了，”周琦笑了笑说道，“我要的那颗完整的心，你总有一天会给我的，我有这个自信，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对不起，周琦，我……”凌越歉疚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别这么说，没什么对不起的，”周琦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怎么会出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她还这么小，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才是对的？”

“是啊，她心里……也是太难了，”凌越深深叹了口气，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周琦说道，“你千万要记得，不能跟任何人说她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漏出去！不然，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哦……这事儿就是跟人说，也没人相信，”周琦的眼神游移了一下，转头看向宿舍的方向，挎住凌越的胳膊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别回教研室了，把这个直接放你宿舍去吧。今天太冷，咱俩早点儿去食堂吃饭。”

“好，那走吧。”凌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琦脸上那一抹不太自然的神色，他跟周琦说着话，两人并肩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在省第二人民医院，程欣语和万明诚刚刚下了手术，两个人正一起走出手术室大门。

“明诚，你刚上班没多久，不是上门诊就是上手术，身体吃得消吗？”程欣语转头看着万明诚还有些蜡黄的脸，轻声问道。

“还好吧，”万明诚笑道，“我这死里逃生的人，现在心劲儿足着呢，不累。”

“你还是悠着点儿吧，”程欣语白了万明诚一眼说道，“你现在身体还算不上完全恢复呢，从一来上班就跟人抢着晚上值班，就这还不够，还要抢着周末值班，你当自己铁打的？”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大家在照顾我，我现在多干干也应该呀，再说了，我……”万明诚忽然停了下来，眼里闪过一抹凄然的神色。

“怎么了？”程欣语歪头看着他问道。

“我……我觉得，还是上班……能充实一些，”万明诚看着程欣语，笑了笑说道，“雯雯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学校课程紧，她有时候周末都不回来。我每天从早到晚，守着一个冷冷清清的空房子，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上上班呢。”

听他这么一说，程欣语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默默地走出几步之后，程欣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一个人至少不用生闲气，不用跟别外一大家子人打交道，可以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你说的这些，是要用自己一个人经年累月的孤独和寂寞去换的，”万明诚轻轻摇了摇头，看着程欣语，脸上浮起一个凄然的笑容，“那个冰冷的房子里，从早到晚只有你一个人，除了看电视，你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你回到家的时候，灯永远是关着的，厨房永远是冰凉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永远是一个人在各个房间里来回游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种孤寂，你是没有体会过的。”

程欣语苦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赶紧接。”万明诚示意她接电话，自己闷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

“哦，大嫂，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我知道了，他说过了。”

“好，那再见。”

万明诚只听见程欣语说了这三句话，回头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愣在原地，神情骤变，脸色铁青。

“怎么了？”万明诚走了过去，低声问道。

程欣语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眼神里是他完全看不懂的、无以复加的痛苦。

“到底怎么了？欣语？出什么事儿了？”万明诚有些焦急地问道。

“明诚，替我上楼看看刚做完手术的１９床情况怎么样，我……要去办点儿事。”沉默了片刻，程欣语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得有些异样，异样到让万明诚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