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罗砚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眼里闪过一抹惊惶之后，随即又镇静了下来，“你说什么呢，谁的名字？什么轻不轻的？”

“砚成，咱们俩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了，”程欣语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微微一笑说道，“你以为……你今天的眼神、表情，我看不出来什么吗？你觉得你们今天在饭桌上的表现，都很自然、很正常，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吗？”

“你这都是说什么呢？我怎么了？我有什么眼神表情？我们在饭桌上又怎么了？”罗砚成嘴上虽然不服软，但是心里已经绝望地意识到，有些事情，只怕是瞒不住了。

“砚成，咱们不兜圈子了，行吗？”程欣语看着丈夫，语气异常的平静，“你现在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你慌了，因为你知道，你瞒不下去了。”

“哦……”罗砚成应了一声，神情复杂地看着妻子，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程欣语看来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呢？

“她……是你大学时的恋人是吗？她叫什么名字？”程欣语见他不说话，笑了笑接着问道。

“何必再提她呢？欣语，”罗砚成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何必再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呢。”

“你对她的感情很特殊，直到现在，依然很深，依然放不下，是吗？”程欣语看着丈夫，轻声问道，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都是学生时代的旧事，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下放不下的？”罗砚成苦笑了一下，黯然说道。

“你一定是放不下她！”程欣语淡淡地笑了一下，“要知道，经年累月之后，只有那些真正在心里已经放下的人和事，才会被轻松地提起，用以叙情怀旧。而那些真正铭心刻骨的人和事，是不会被轻易提起的。不是不想，是不敢，因为心会疼，会很疼。”

“欣语，不提了行吗？别翻我的旧账了。”罗砚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妻子的眼睛，“那些都是认识你之前的事情，自从认识你，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有这一点，还不行吗？”

“罗砚成，我并没有兴趣翻你的旧账，你那场曾经的恋情，跟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程欣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是，你从那场恋情里走不出来，你把我当成……你已经失去的恋人的替代品，这就跟我有关系了，不是吗？”

“欣语，你胡说些什么呢？什么替代品！”罗砚成看着妻子，提高了声音说道。

“我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你萎靡不振，情绪低落，”程欣语一眼不眨地看着丈夫，轻声说道，“那时候我就猜测，你或许是失恋了吧。后来我们恋爱了，我很得意，我以为，我的魅力足以驱散你心里的阴霾，我的柔情似水足以让你忘却曾经的一切。我从不问你过去的事情，因为我一直认为那些事与我无关。”说着，她停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当年是太自以为是了。你爱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张面孔！是这张与你曾经的恋人一模一样的面孔！这么多年，我是一个感情上的替代品，一个不折不扣的替代品！”

“欣语，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罗砚成抬手轻轻扶住妻子的肩头，低声说道，“我承认，在认识你之前，有过一场太伤感的恋情。我也承认，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跟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我跟你恋爱和结婚，不仅仅是因为是这张面孔，更是因为你这个人，真的！”

“不仅仅？那就是说，当初你跟我恋爱，还是跟我和她容貌相似有一定的关系是吧？”程欣语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她轻轻推掉了丈夫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目光犀利地看着他的眼睛。

罗砚成沉默了，垂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这个无声无息的默认，让程欣语的心像掉进冰窖里一样，瞬即变得冰凉，眼泪悄然涌上了眼眶。倔强的她不愿意让丈夫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于是叹息了一声，仰起头对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欣语，对不起，”过了一会儿，罗砚成低声说道，“不过，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当年，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的，不是这张面孔，而是你。那时候的你，热情洋溢，活力四射，是你让我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

程欣语没有说话。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泪光，有的只是冰冷和绝望。

“这么多年，你每次……那么一往情深地注视着我，你其实在看的……都是她吧？”她冷冷地开口问道，并没有接丈夫刚才的话茬。

罗砚成避开了妻子的目光，无言以对。

丈夫再一次的默认，让程欣语彻底的绝望了。

“怪不得我们的婚姻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程欣语黯然说道，“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只可惜……柚柚……”

“欣语，你别走极端，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罗砚成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程欣语肩头，然而，他的手，再一次被轻轻推掉了。他提高了声音，看着妻子说道，“那些都是认识你之前发生的事情，你就别再追究了行吗？我们相爱过，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才是最现实、最重要的，不是吗？”

“现在说这个，真是一个讽刺，”程欣语苦笑了下，有些愤然地说道，“你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把我当作她的替身，跟我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再说一遍，欣语，你不是她的替身！”罗砚成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要让我给你解释多少遍，你才能相信呢？”

“你不用解释了。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感受！”程欣语冷冷地说道，“算了，既然你一直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曾经的那段往事，也不愿意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也不再问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欣语，我……不是非要隐瞒那些旧事，”罗砚成低声说道，“我只是，真的不想再提了，那些事，那个人，都过去了。”

程欣语没有说话，缓缓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我越来越觉得，你这个人……挺可怕的，”走了两步，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罗砚成，低声说道，“我跟你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越来越看不清你。我不知道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不知道你的这张面孔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停顿一下，她颓然地接着说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以后……跟你……该怎么过下去。”

“欣语，你别胡思乱想了，”罗砚成也从床上下来，看着妻子说道，“为了一件旧事，至于这样吗？”

“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跟你离婚的，”程欣语没有接丈夫的话茬，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说过了吗？柚柚成年之前，我们继续做夫妻。还按你说的办吧，我也的确是舍不得孩子受罪。只是，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干。”

说罢，她转身往屋门口走去。

“欣语，你别这样，何必呢？”罗砚成看着她的背影，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看，明天咱们还要去爸妈那儿，别弄得咱俩都阴沉着脸，到时候让他们也不自在。大过节的，咱们都好好的，不行吗？”

“明天不去了，我明天下午值班，后天我自己带柚柚过去，”程欣语回过身来，表情异常的平静，“你就不用去了，我会替你说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你不是都跟家里说好了吗？明天晚上回去吃饭。”罗砚成走到程欣语面前，低声说道，“别扫他们的兴，两个老人，年纪也不小了。咱俩就算为了老的，为了小的，再演演正常夫妻，行吧？”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妻子的眼睛，继续说道，“他们不仅是我的岳父岳母，也还是我的导师和师母，就算有一天，你真的不跟我过了。以后在我心里，也还是把他们当父母看。这元旦过新年的时候，难道你不让我登门去看看我的父母吗？”

程欣语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愣愣的半天没有说话。

“好吧，那……按原来说的办吧，”过了一会儿，程欣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明天下午你带柚柚先去，我下了班直接回去。”

“行，那我们就早点儿走，”罗砚成笑了笑说道，“你上次说，他俩嫌天气不好，不愿意出去吃，我明天早点儿去，可以帮忙准备一下晚饭。”

程欣语抬头深深地看了罗砚成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开门出去了。

看着卧房的门，被程欣语“碰”的一声带上了，罗砚成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到床边，疲惫地坐下了。

他垂着头，在床边坐了很久。苦思冥想地琢磨着，程欣语究竟是怎么判断出，相册上跟她容貌相似的路雪轻，就是自己丈夫曾经的恋人呢？她又是怎么知道路雪轻名字当中的那个“轻”字呢？

罗砚成陷入深深的忧虑和惶恐当中。他仿佛感觉到，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地隐瞒和维护的一切，已经被程欣语掀起了一角，而在随后的日子里，会不会越来越多的秘密被她揭开呢？如果有一天，一切大白于世，程欣语将会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事重重的罗砚成听见客厅地板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他的房间而来。接着，门被猛的推开了，神色惊惶的程欣语站在门口，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出事了！”她慌乱而急促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