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第二天早上才停的，下了一夜的雪，在地是积了厚厚的一层，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被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净和亮堂起来。

这个清早，凌越跟平时一样，在以往约定的时间，在单身宿舍楼下等到了周琦。周琦一贯守时，这个早上也不例外，凌越刚到了没两分钟，她就从楼上下来了。

周琦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走吧，吃饭去。”她简单而平静地说了一句，没有一丝小别重逢后的激动和欣喜，也没有昨天晚上打电话时的气恼。说罢，就迈步往食堂方向走去。

“哦，走。”凌越也笑了笑，跟上她的脚步。

两个人在踩在厚厚地积雪上，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西安，难得下这么大一场雪。”走了一段，凌越先打破了沉默。

“是，难得。”周琦淡淡地说道。

接着，两个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两个人进了食堂，各自打了饭面对面坐下，周琦这才开口问道，“这次去武汉，项目进展顺利吗？”

“顺利，跟那边儿合作挺顺利的。”凌越笑了笑说道。

“哦，那就好。”周琦淡淡地说了一句，就闷头吃起返来。

凌越知道她还在生气，只是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可以劝慰她。是啊，他拿什么来解释？自己出差回来，不第一时间见她，而是焦急万分地去探望许悠然，这一点，连他自己都知道，解释是没有意义的，说声“对不起”也是没意义的。

而此时，在凌越的家里，父亲凌剑和母亲冯宁，也正在吃早饭，两个人边吃着，边商量着凌、周两家人正式见面的事情。

“你觉得不？最近怎么周琦挺长时间没到家里来了？”冯宁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丈夫问道。

“大概是忙了吧。”凌剑喝了口稀饭，不急不慢地咽了下去，这才说道。

“我看，夜长梦多，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冯宁皱了皱眉头说道，“小越昨天晚上不是从武汉回来了吗？这个周末，让他把周琦领回家来吃个饭，然后咱们商量一下，年前两家人正式见个面，把他们俩的事情这就定下来吧。”

“人家两个人都不着急，你在这儿急得不行。”凌剑笑了起来，看着妻子说道，“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他们到了想结婚的时候，自己就会来跟咱们说了。”

“我还是想把事情促进一下，”冯宁皱了皱眉头说道，“周琦这丫头我是看上了，长相、学历、家世样样跟咱儿子相配，性格也好。赶紧把事情定下来，我心里就踏实了。”她停下来，往后靠了靠，看着丈夫压低声音说道，“不然，我怕不定什么时候，小越又想起那个许悠然。这边把婚事定了，他就对许悠然彻底死心了。”

“周琦这个孩子是挺好，”凌剑沉吟了一下，看了妻子一眼说道，“可是，你不觉得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有点儿短吗？时间要处的长一些，才能了解得更透彻。大事宜缓，这个理儿到什么时候都没错。”

“再缓我就怕错过了，尤其怕那个许悠然再杀个回马枪，”冯宁瞥了丈夫一眼，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就这么定了，周末让周琦来家里吃饭，春节前两家人见面，把他们的事儿定下来。”

这个时候，在西京科技大学的教工食堂里，凌越和周琦已经吃完了早饭，两个人沉默着走出了食堂，一路往教学区里去了。路过图书馆前面的花园时，周琦的脚步犹豫了一下，便拐了个方向往花园里走去。凌越愣了愣，跟着她一路走了过去。

周琦走到一丛积满雪的冬青前面，停下了脚步，低头拨弄上面的一层白雪。

“周琦，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凌越走到她身后，低声说道，“我……”

“我选Ｂ，凌越，我们分手吧，”周琦没有回头，依然拨弄着树丛上的雪，“昨天一晚上我都在等你的答案，一直也没等到，你……无法选择是吗？”她顿了顿，没等凌越开口，就又继续说道，“直到夜里我才想明白，这题目，实际上也是我自己心里的困惑，我应该自己先来选择。”

“周琦……”凌越局促地搓了搓手，低声说道，“她这次能醒过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我只是……只是想去看她一下。”

“不用解释了，凌越，”周琦回过了身子，静静地看着凌越的眼睛，“你不是说过，她已经醒了好几天了吗？昨天又不是那种生死一线的紧急关头，一定要急着下了飞机就去看她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咱俩换个位置，你想想看，你是什么感觉？”

“周琦，对不起，”凌越低了头，小声说道，“我昨天是……是忽视了你的感受……我……”

周琦轻轻地笑了。在满地白雪的映衬下，脸色异样的苍白。

“我想明白了，凌越，”她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得到你，不是因为你不爱她了，而是因为，她不要你了。其实……你并不爱我，我只是在你最冷的时候，给你带来了些温暖，在你最困的时候，给你递了一个枕头，我对于你来说，仅此而已，是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并没有三心二意，周琦，”凌越看着她的眼睛，提高了声音说道，“我知道我跟她不可能了，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欺骗你的感情。”

“你当然没有欺骗我，”周琦又笑了笑，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你只是……心里揣着对她的感情，和对她的绝望，笑纳了我对你的一往情深。”她停了停，仰起头没有让泪水落下了，“我不怪你，凌越，是我自己……太爱你了……，我以为……我强大到可以容得下你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现在我才知道，我容不下！只要那个影子还在，我就只能放弃我最爱的人。”

凌越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看着她，除了满眼的歉意，说不出一个字来。

“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我没跟你说什么，”周琦忧伤的眼神迎向凌越歉意的目光，“我是想……跟你最后一次安安静静吃个饭，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恋人了。”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你也不用这么心怀歉意的样子，没什么，我爱的人不爱我，那我就等着爱我的人出现吧。”

“周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对不起……”凌越垂下头，低声说道。

“没什么对不起的，”周琦淡淡地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她面前歉疚地垂下头的男孩儿，“对于我爱上的人，我努力过了，我尽力了，所以也没有遗憾了。”她顿了顿，看着凌越一笑，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与其等你选择跟我分手，不如我先跟你分手，这样我还落个主动。好了，不说了，天挺冷的，我就先走了，再见。”

话音一落，不等凌越再说什么，周琦转身匆匆往力学系大楼的方向走去。

凌越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而此时疾步离开的周琦，却早已经泪流满面。这个时候，她在心里是多么盼着他从身后追上来，盼着他阻止自己离开的脚步。然而，他没有，她不用回头都知道，他一定还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迈开一寸脚步。

凌越深深地叹了口气，此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想心情。深深的歉意之后，他忽然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在这场稀里糊涂开始的恋情里，他的心总是沉重的，总是不快乐的，总是满心的歉意与纠结。现在，他轻松了，尽管他为自己这一刻的轻松感到有些鄙视自己。

这场雪在两天后才开始逐渐消融，程书玉老两口依然没能去看看亲家，因为，林珊发高烧了。而每天忙忙碌碌的程欣语还并不知道母亲的情况，直到这天晚上接到父亲的电话。

程欣语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晚饭。程欣语放下快起去接电话，看到父亲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愣。

“欣语啊，你妈发烧了，”电话那一头，程书玉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回来一趟吧，得把她弄到你们医院去打打针。”

“我妈发烧了？烧多少度？我昨天打电话还好好的，今天突然烧起来的？”程欣语着急地问道。

“刚量了３８度６，感冒了有两天了，”程书玉叹了口气说道，“先是吃了两天药，没压住，这两天在单位诊所打打针，也不行，今天晚上体温一下子起来了。”

“感冒这么多天了！”程欣语有点儿恼火地说道，“我天天给你们打电话，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妈想着你忙，不想让你操心。”程书玉小声解释到。

“你们俩可真是的！行，不说了，我现在就回去。”程欣语说着，匆匆挂断了电话。

“欣语，你妈发烧了？”赵禾放下筷子，扭头看着程欣语问道。

“是，还烧挺厉害的，妈，我得回去一下。”程欣语着急地说着，又对着罗俊飞父子俩说道，“爸，砚成，你们先吃着，我这就走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罗砚成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这是前两天感冒没压住，一下烧起来了。”

“什么？”程欣语一愣，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恼地看着丈夫问道，“你……前两天就知道我妈感冒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要早知道，她可能就不会烧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