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随便吧！”罗砚成瞪着妻子冷笑了一下说道，“反正我看咱家这个年也是过不痛快了，除夕晚上闹成这个样子，你要是想让你爸你妈那边儿也过一个乱七八糟的春节，你明天早上就走！当然，柚柚你是别想带走的！”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他俩今年这个身体状况，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愿意把他们也搅和进来，随便！”
程欣语心里的愤怒一时间排山倒海而来，然而她自己清楚地知道，丈夫的话，正击中了她的软肋。是啊，她不得不顾及已经年迈的父母，她十二万万分的不愿意让他们再为她的生活操心。父亲从上次一场急病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母亲也刚刚病愈。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让他们卷进她小家庭的矛盾里来。正值新春，明天是大年初一，她难道要让他们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卷进这场糟心的矛盾里来吗？
还有柚柚，明天如果要强行带走柚柚，双方争执之下，受到伤害的首当其冲就是孩子。自己女儿的烈性子她是知道的，到时候这个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心里有些没底，所有这些，都让她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程欣语瞪着罗砚成，愤然和敌视的目光里夹杂着伤感和无奈。
罗砚成冷冷地看了妻子一眼，走到门边关掉屋里的吸顶灯，自顾自的在地铺上躺下准备睡觉了。
程欣语也抬手“啪”的一声关掉床头灯，卧室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一个床上，一个地铺上，两个人默契地各自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对方，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罗家的婆媳俩，谁也没依着自己的性子做头一天晚上宣布要做的事情。赵禾起得早，一早起来就进厨房收拾准备包饺子，面和馅儿都是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就在老太太擦案板和擀面杖的时候，程欣语也进了厨房。尽管俩人心里都互相呕着气，但还是冷淡地打了招呼。
新年的头一天早上，罗砚成的家里虽然气氛冷淡，但还算是平静的。几个人围在一起包着饺子，程欣语擀皮儿，罗俊飞老俩口包，罗砚成帮忙给揉个面、做个面挤子什么的，几个人倒是很配合的挺默契。
罗俊飞刻意缓和着场面，时不时跟程欣语搭讪着，说上句话。
“欣语啊，你今天晚上是夜班？”他一边包着手里的饺子，一边问道。
“对，今天晚上的班。我晚上吃完饭就走。”程欣语麻利地擀着饺子皮，淡淡地说道。
“那……那砚成，”罗俊飞转脸看着儿子说道，“你俩商量一下，明天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你们啥时候回？欣语是下了夜班直接回去，还是先回来你们一起走？”
“咋走都行，爸你不管了，我俩商量一下就行了。”罗砚成头也不抬地说道。
“就是，你看你啰嗦的，这点儿事儿你也管？”赵禾瞪了老伴儿一眼，嘟囔道，“他们都是大人了，这些个小事情还用你管？”
程欣语听得出来赵禾话里有话，她乜斜了一眼老太太阴沉的脸，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吭声。
“你赶紧去再把柚柚催一催，”罗俊飞也听出老伴儿的话带着气，怕又引起什么风波来，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赵禾，“叫她快起床，咱们要下饺子啦。”
这个时候，许悠然家里的饺子刚刚上桌，今天的桌上有两种馅儿的饺子，虾肉的和芹菜肉的。
“来，都好吃，多吃点儿吧。”何清仪把两种馅儿的饺子都往女儿面前推了推，笑道。
“你妈调馅儿的手艺，那是没的说！快吃！”许巍也看着女儿笑道。
“嗯，这两种我都爱吃。”许悠然点着头，轻轻的一笑。
何清仪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眼前的两盘饺子，虾肉的，是曾经的女儿最爱吃的。而芹菜肉的，是现在的女儿最爱吃的，今天刻意包了两种馅儿的饺子。其中的万千心意和感慨，只有自己才最懂吧。
“快吃吧，别凉了。”何清仪抬手拍了拍女儿，催促道。
“妈，我都爱吃。”许悠然深深地看着母亲，把刚才说过的话，特意重复了一遍。
“好，那快多吃点儿。”何清仪看着女儿，眼里漾起柔和的光芒。
“快吃，凉了。”许巍说着，率先动了筷子，给女儿夹了一个芹菜肉的饺子。
何清仪没有再说话，也微笑着给女儿夹过来一个芹菜肉饺子。
“这个也好吃。”许悠然说着，给自己夹了一只虾肉馅儿的饺子。
在窗外的一阵炮声中，一家三口都会心的一笑。
“丫头，昨天晚上，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许巍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看着女儿说道，“咱们过年这几天，请老魏来吃个饭吧。”
许悠然一惊，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父亲。
“爸，怎么……怎么想起……请他来呢？”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
“我……我跟你妈，我们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许巍看了一眼妻子，又微笑着望向女儿，“我们想，你是我们最亲爱的孩子，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这次你昏迷不醒的这些天，我对老魏也有了更透彻的认识，他不只是你的朋友，更是你的亲人，所以，孩子，我们也愿意……把他当做我们的亲人。”
“是啊，孩子，”何清仪捋了捋女儿垂在肩头的头发，轻声说道，“我昨天跟你爸爸说，我没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可是，我至少要让我的孩子能快乐的生活。”她停下来，深深看着女儿的眼睛，“有最亲的人在身边，就是快乐的，至少，是不孤独的。对吧？”
“爸，妈，我……”许悠然垂下头，避开了父母交织着慈爱和忧伤的目光。
“快吃，别凉了。”许巍笑了，看着女儿轻声说道，“咱们先吃吧，吃完了，爸爸跟你说些事情。”
“嗯，对，吃完了再说吧，”何清仪看了丈夫一眼，笑了笑说道，“不然饺子就都凉了。”
“好。”许悠然笑道。
三个人专心吃起了饺子，默契地避开了刚才的话题，只是边吃着，边时不时地聊些闲天儿。
直到看着女儿放下了筷子，许巍和妻子对视了一眼，这才又轻声说道，“你这次病倒，对我影响还是非常大的，尤其是你昏迷的那些日子，孩子，那时候我就在想，只要你醒来，我要把我能给你的一切快乐都给你，我不再阻挡你那些……那些你最亲近的朋友靠近你。”他顿了顿，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眼睛，“只是……罗砚成除外，他毕竟是……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尤其是……”
“爸，我明白，”许悠然打断了父亲的话，脸有些涨红了起来，“怎么……怎么今天想起说这个了？”
“我跟你爸，昨天聊到很晚，”何清仪一边给女儿端了一碗热热的饺子汤，一边说道，“这些天，我们的想法也有些改变，我们……应该尊重你的心愿。”
“爸爸……今天要告诉你，”许巍凝视着女儿，轻声说道，“是我……是我找过罗砚成，请他远离你！请他不要跟你再见面！”
“爸？你？是你找过他？”许悠然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地看着父亲。
“是，就是在他请你吃饭的那一天，”许巍幽幽地说道，“我希望他从你的生活里彻底的消失，我想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总被纠缠在痛苦的记忆里。他答应了，只是，他说他想再见你一次，跟你吃一次饭，权当是跟你道别。”
许悠然的心尖锐地疼了起来，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罗砚成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就是在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也只留给她一个朦胧的背影。
许悠然的视线模糊了。
“孩子，我请求他远离你，他答应了，而且，做到了，”许巍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说道，“一开始，我还有些信不过他，真的。可是……可是这一次，他让我相信了，而且感动了。”
许悠然没有说话，泪眼朦胧中静静地看着父亲。
“你这次昏迷这么多天，我和你妈，还有老魏，都没能叫醒你，最后，还是罗砚成把你从沉睡中唤醒了，”许巍凝视着女儿盈满了泪水的双眼，轻声地说道，“可是，你醒来的时候，他却离开了，我请他进病房里来看你，他都拒绝了。为了你，他可以割舍他心里……和你相聚的渴望。” 他停了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这一次，我知道了，罗砚成是个可勘托付的人。只是，孩子，你依然要远离他，因为他已经是人夫人父，尤其是，还牵扯到……程医生……”
“最初的时候，我们反对老魏接近你，”何清仪伸手扶住了女儿的肩头，低声说道，“后来，就算是不反对，我们……从心里对他……也是排斥的态度，”她深深注视着女儿，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我们真心地接纳了老魏这个人，老魏……不容易……”
“咱们一会就跟老魏联系一下，请他来家里吃饭，”许巍轻轻拍了拍女儿，喃喃地说道，“老魏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艰苦谋生，我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全是为了我女儿，所以，他这个亲戚，我认下了。”
“是啊，”何清仪微笑着说道，“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咱们都请老魏过来聚聚。”
“爸，妈，”许悠然轻轻叫了一声，哽咽良久才说出话来，“谢谢你们！谢谢……”
“大过年的，不能哭！”何清仪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时候，魏岭生正被一阵电话铃声打醒，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手机，脸色一下子变了，一阵不妙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