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们挺意外的，先弯腰和小女孩打了招呼：“李佳妮？今天怎么舍得来学校了？”
叫李佳妮的小女孩低着头摆弄衣角，毫无反应。
男子见怪不怪又站起来问思梦：“你好，你是李佳妮的……”
思梦摆摆手，拿出手机：我路过看到她被几个小男孩欺负，就送她过来了。
男子点头：“我说这么久也没听她还有什么别的亲戚，她带你过来的？”
思梦点点头。
“你这是？”
思梦：我也不会说话。
“哦。”男子并没有露出太奇怪的表情，很温和道，“我是这里的老师，熟懂手语，你用手语就好。”
思梦摸了摸鼻子：我不会。
男子这次倒意外了些，但随即就正色的伸出手：“我叫欧阳真，这所学校的副校长，谢谢你送我的学生回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思梦伸出手轻轻握了下：那我就回去了。
思梦转身要走，谁知小女孩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要走。
欧阳真无奈的摇头道：“说实话，李佳妮性格有些自闭倾向，已经有半个月不愿意来学校了，今天她带你过来我还挺意外的。”
思梦面露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吧，她既然这么愿意和你亲近，不如你将她送进来，正好也可以观看下我们学校，我打电话让她妈妈来接她。”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思梦跟在欧阳老师身后进去，李佳妮跟在思梦身边，一直低着头玩头发。
欧阳老师客气的向思梦介绍：“我们属于私立学校，呃，也可以说是我家的学校，呵呵，我爸是校长。”
思梦笑了笑，点点头。
“所以学校不大，这栋三层楼就是教学楼，一共十五间教室，因为是特殊的聋哑学生，每个都需要照顾到，所以每班人数不多，最多二十人。”
“由年龄和学习程度划分，小到五岁孩子，大到十七八岁的都有。后面就是住宿，家里没空管的或是路途远的孩子就寄宿在那里。”
路上的小孩子们都用手语打招呼聊天，见到欧阳老师也鞠躬致意，老师也用手语回敬他们。
他们都仰着笑脸，像是失了声的天使。
这点着实让思梦感到意外，她回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李佳妮。
她以为这里的孩子应该都是像她这般的，脸上看着就毫无希望。
欧阳老师引思梦进了他的办公室，不亏是副校长，办公室很阔绰，真皮沙发围了三边，中间一个大茶几。
里面的实木写字台有两米长，桌上一台电脑，还有一堆文件，后面是一个旋转真皮办公椅，再后面是一排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种书籍。
思梦和小女孩坐在一个沙发上和欧阳老师隔着两三米遥遥相望。
欧阳老师给她们端来两杯热水：“别拘束，我虽说是副校长，其实没那么多规矩，毕竟这里也不是讲很多规矩的地方。”
思梦点点头。
不一会有敲门声，然后两个约莫和李佳妮差不多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他们先向欧阳老师鞠了鞠躬，然后有一人先用手比划道：“老师，***又乱动我文具盒，笔都给我丢了两根了。”
欧阳老师手语回他：“告诉***，再这样淘气，我一会就要去打他屁股了。”
学生高兴的点头，笑着跑了。
另一个留下的男孩开始比划：“老师，***要回来上课了吗？”（此处是指李佳妮）
欧阳老师看了看李佳妮，笑着回：“还不确定呢，我正要问她愿不愿意呢？”
男孩比划：“老师你告诉她，她若留下来每次吃饭我帮她打饭，绝不让她饿肚子！”
欧阳老师温和的笑，眼镜片都映出温柔的光：“我会告诉她的，我们***（男孩的名字，李子晨）真是越来越有男子汉气魄了。”
男孩挠头：“我是班长嘛，帮助同学是应该的。”
欧阳老师：“嗯，那么班长先帮我把***那小子揍一顿，别让他再欺负同学。”
班长乐呵呵的笑着跑了。
思梦也跟着笑，欧阳老师诧异：“你能看懂手语？”
思梦也愣了，连她也没有意识到，她居然都能看懂？！除了人名！
想想也是，从两年前开始许卫寒开始就时常边说话边比划着手语，虽然她一直没有心情和人交流，也就无心去学习手语。
但这么久的时间，不知不觉的，竟然在她脑子里打上了烙印。
欧阳老师看起来很高兴：“那太好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当老师？”
这个邀请很是突然，思梦还没有反应过来。
欧阳老师自己也意识到了，推了下眼镜框说：“我这样说可能有些突然，但我实在是求贤若渴，要知道我们这种特殊学校真的是师资短缺。”
“别看我戴着副校长的帽子，其实也是个普通老师，一人担任五个班的教学，我们这里有十五个班，两百五十六名学生，老师却只有十二名，这里的每位老师都要担任多个班级的多个科目的教学。”
思梦拿出手机，为难的拒绝：可我现在还是个学生呢，恐怕不能胜任，而且手语我并不熟练。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说到这，欧阳老师突然眼睛一亮，“怪不得看着你这么面熟，你是C大特例录取的那位吧？记得叫于思梦？”
思梦缓缓的点头。
欧阳真老师笑着拍了下手，激动得坐到思梦身边：“去年我就看C大到关于你的宣传，当时就想这个女孩子真不简单。”
“如果我的学生能向你这样独立优秀就好了，为此我还在学校放了你的那段采访，对了，好像最近又有被人翻出来放。”
思梦尴尬的笑了笑，她没有想到学校的宣传手段真是到位，不仅学校的人对她人尽皆知，竟然还有校外的人记得她。
但这并不会让她感到高兴和骄傲，好像是被特殊孤立起来一般，好像不同于人的猴子被人观赏。
但欧阳老师并没有一点嘲笑的样子，而是突然更加热情高涨的邀请她：“没有比你做他们的老师更合适的了，因为你本身就是一种鼓舞，可以让他们看到即使特殊但也能像常人一样生活！”
“你是学生没关系，你的能力已经足够教他们了，我们的教学科目和一般学校不一样，如果你愿意过来可以先跟着其他老师学习一个月，这一个月薪资照常，怎么样，你认真考虑一下。”
思梦还是为难：我的手语并不好，甚至我从来没有用过。
“没关系，聋哑人在外面用手语，就像中国人在外面说英语一样，都需要勇气和习惯，既然你能看懂手语，那说明你只差这份勇气了。”
A“而在我们这所学校里，恰恰手语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平常，更容易让你迈出这一步，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
思梦回：不瞒你说，我对教育别人并不感兴趣，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这些孩子了，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欧阳老师眼里的亮光明显灭了灭，但也没有再勉强，依旧笑着说：“行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如果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过来。”
思梦感激的点头，站了起来辞行。
这时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进来了，正是小女孩李佳妮的母亲，她一再感谢思梦和欧阳老师：
“我在路边摆小吃摊，只是给客人装几个烧饼的时间，谁知道她就不见了……”
而后她就蹲在小女孩跟前一直给她说话，但直到思梦走出来也没有见女孩抬起头。
欧阳老师送思梦到校门口，然后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学校不乏有李佳妮这样的学生，她已经不止是身体的残缺。”
“不，可以说李佳妮身体并没有残缺，她是个完整的孩子。”
思梦回过头不解的看他，欧阳老师推了下眼镜，遗憾道：“李佳妮并不是聋哑人，只是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家暴严重的家庭，渐渐导致了自闭不怎么说话，有些语言障碍。”
“两年前她爸爸死于酗酒酒精中毒，她就更拒绝说话，导致普通学校没法上，这才被她母亲送到这里，最近似乎病情有些严重，连咱们学校也要上不下去了。”
小女孩的妈妈拉着她从学校慢慢走出来，她抱歉的对欧阳老师说：“我刚刚问了许久，她还是不愿意在这待，唉！我还是先带她回去吧。”
欧阳老师点点头：“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位医生，有时间一定带她去看看，越早越好。”
“好，谢谢欧阳老师。妮妮，给老师说再见。”
李佳妮依旧无动于衷，她妈妈叹了口气，拉着她走了，远远的从后面看竟然已有些佝偻之态。
“我希望你能来，也是看到李佳妮对你难得的信任，你也看到了，对于旁人她一直这样熟视无睹，她却将你带到这里，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缘分不缘分，思梦说不准，她只是清楚自己的斤两，一直是被教的人，突然去教育一群孩子，还是些特殊的需要更多责任的孩子，对她而言实在一时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