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坐下，欧阳老师递了个名片给思梦：
“这上面是我的电话，你有事打我电话，不用担心，也没有特别要准备的，如果教学晚了不想跑后面有教师宿舍……”
“这点不用了，思梦每晚都要回自己宿舍的！”许卫寒说。
欧阳老师这才又看了许卫寒一眼，思梦也点点头：“我不习惯在外留宿，会睡不着。”
“哈哈，认床对吧，好，都依你，你看着来就行。”
…………
思梦开始的这个兼职很突然，甚至许卫寒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和仔细判断，她已经雷厉风行的开始了自己的兼职生涯——一个聋哑学校的代课老师。
不，前一个月还只是副校长的助教一职。
思梦大二的课程排的比较满，她只能在周四、周六上午，和周日全天去兼职，其余除了上课依旧是泡在图书馆，可以说忙得不亦乐于。
连张波宁和海颜也不好每周再来打扰了，只能隔个两三周来占用思梦半天时间。
思梦的兼职依旧是许卫寒车接车送，虽然只是自行车。
特别是周日晚上是必定是等在校门口的，无论思梦因为什么拖延到多晚。
因为经常“蹲点”，所以他时常能看到思梦抱着书和笔记乖乖的跟在欧阳老师身后，不时的点头。
甚至会临时拿出笔记本记录下什么，脸上是那种专注而严肃的表情，偶尔会听到欧阳说的什么，展颜一笑。
说是一个月，其实思梦只实地学了几天的时间，却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好像也真的喜欢上了这份工作，有时会给许卫寒讲一些在学校对哪个孩子举动的见闻，带着新奇和善意。
当正式带班以后，她的状态越加稳定，会注意到每个学生每天的进步，她为他们感到开心，讲起来眼里星星点点。
她就像一只被暴雨击落的燕子，在雨过天晴后拍拍翅膀上的露水，仰起头准备好了振翅高飞！
说不欣慰是假的，但担心与不安也与日俱增。
因为思梦的“话里”，已经更多的被另一个异性占据，那就是“欧阳真”！
她称他为欧阳老师，虽然每次她也只说欧阳真老师今天又教了她什么什么；
欧阳真老师今天又说了什么什么关于特殊教育的话题；
今天她犯错欧阳老师又鼓励了她什么。
她说的漫不经心，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而许卫寒从第一眼被思梦带过去见欧阳真起，就像是某种第六感，始终不能放弃对他的警惕。
于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句话都一字不漏的落进他的耳朵里，日积月累的汇集，虽都是好话，却让不安成反比例增长。
这也是他为什么即使逃课也要坚持接送思梦的原因。
比如这天，他已经在寒风中在校门口坐了两个小时，天色早已黑透，风虽不大，但冬季的风还是很有杀伤力，他的手脚冰凉，只能在门口不停的徘徊。
门卫室里的保安大叔第三次出来冲他喊：“小伙子，进来坐坐吧，你这隔三差五的在外面吹冷风不小心会落病的。”
许卫寒停下客气的冲他道：“不用麻烦了大叔，应该快出来了。”
“哎呀，这都快出来多久了，进来暖和一会是一会啊，心疼女朋友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啊。”
许卫寒笑笑：“我身体很好的，等这会不碍事。”
“唉！年轻人啊，就爱逞强！”大叔摇头叹了口气又进去了。
许卫寒继续走动取暖，他不是不知道冷，如果门卫室里是思梦宿舍的宿管阿姨，他肯定不客气的就进去了，不是性别歧视，而是……
出于对他们这里某个领导的不喜欢，连带着也不想借用他下面的任何资源，包括他下面员工的好意。
好在不久思梦果然出来了，陪她的依然还有另一个人，他们在门口互相道别。
许卫寒站在离门口十几米的地方，并不迎过去，欧阳真倒不在意的冲他点头：“又来了？今天放学开了个会，所以稍微晚点。”
许卫寒点点头不答话。
欧阳真又说：“这天越来越冷了，以后太晚了你也别在这受罪了，我送思梦回去就行。”
他叫她“思梦”，而不是“于老师”！
许卫寒依旧不冷不淡：“不用麻烦欧阳老师，我已经接习惯了，不接不放心。”
欧阳真笑起来：“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许卫寒转头看向他走来的思梦，温和道：“走吧。”
欧阳真耸了耸肩，转身进了学校，学校的停车场放着他一辆耀眼的红色跑车，开车十五分钟的距离有一座他舒适豪华的两层别墅。
只是苦于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没能有机会向某人展示。
由于天气冷，回校的距离也不算晚，思梦有时会选择步行回去，许卫寒也发觉，思梦从以前开始，对夜路步行就有一种执着。
曾经意识恍惚时，一小心不见人影时，多半会在路上寻到她，像是一个幽灵孤独的在夜路上飘荡。
后来情绪稳定点，还是会时常会在晚上出去走走，大多数他会陪着她，即使一路上只是跟在她后面，各自沉默的不说话。
再然后就会如同现在，可以并排走在一起，可以偶尔聊上几句天。
今天她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格外的醒目，许卫寒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的问：“你这条围巾以前倒是没见过。”
他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傻的可以。
思梦点头，笑着“说”：“刚刚出门时刮了一阵风，欧阳老师就硬是让我围上了他的围巾，说是怕我感冒明天影响上课。”
“哦。”
思梦的视线落到许卫寒露在驼色大衣外面的脖颈上，然后取下围巾递给他：“我穿得厚，其实一点也不冷，给你戴着吧？”
许卫寒愣了下，他对于思梦这个举动挺意外的，看着她手里的围巾有些犹豫，他实在嫌弃这条看着价值不菲的围巾，但更加不愿意它围在思梦的脖子上，于是只能接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思梦笑着又将围巾在他脖子上圈了一圈：“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薄干嘛还非要等这么久？又不是很远，我自己走来就行。”
许卫寒拉了拉围巾说：“不放心。”
思梦笑了笑没再反驳，毕竟她以前办的事的确不是让人放心的主，但她不知道她理解的并不全面。
刚到宿舍楼下，宿管阿姨就从她那把门的房间里探出头来，热情洋溢的招呼：“哎呀，许卫寒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这一关都卡了我一下午了。”
这叫的自然得完全让人以为住在这里的是许卫寒，谁让人家许同学工作做得好呢。
宿管阿姨之前，是追剧狂魔，但电视剧更新的速度你们是知道的，总是跟不上追剧人的热情。
而且每次剧情还都卡在要死不活的地方让人心心念念寝食难安。
每次思梦和许卫寒回来都会看到宿管阿姨露着几乎要抑郁的眼神，在自言自语的各种补脑后面的剧情。
于是许卫寒就在她手机里下载了一个消除小游戏，之后宿管阿姨很给面子的沉浸在每天过关的狂喜之中，每天见面就报备今天通关的关数。
然而好景不长，也就是四天之后吧，宿管阿姨就又被游戏卡关卡得要抑郁，每天都要盼星盼月亮的等着许卫寒回来给她过关。
也真难为许卫寒有这么好的性子，不管刮风下雨、寒风料峭，在负责送思梦回来的同时还加了一项、站在女生的地盘上、玩幼稚的单机游戏的任务。
但也托这项特殊任务的福，许卫寒成为唯一一个可以每天踏进女生宿舍园区大门的男生。
热情的宿管阿姨还有心拖他进屋暖和，但或许出于尊重，或者担心一坐下去就会有被拖上一两个小时陪玩游戏的可能。
许卫寒没敢踏进去半步，每次都是站着走廊里的窗户旁边帮忙。
许卫寒接过阿姨的手机，对思梦说：“天冷，你先进去。”
思梦点点头，却依旧站在旁边，看着他低下头开始拨弄手里的手机，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的屏幕上跳跃，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就又想起那双跳跃的、冰凉的、温柔的、又宽大的手，她曾经日日抓握，如今却忘记了那种感觉。
晃神时她看到那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向她伸过来，于是很自然的握住，果然是冰凉的触感，且很有骨感。
许卫寒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思梦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静静的摩挲。
她手心的温热，从指尖传到他的身体里，她的视线直视着他的指尖，却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
一直走出C大，他还感觉到那个温度留在自己的手指上，好像握紧拳头就能经久不散。
一阵铃声响起来，他掏出手机，盯着一串国际长途的陌生号码，手机屏幕蓝色的光映着他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片刻后他挂断了电话，另一只手的拳头也缓缓松开，冷风终于有了空隙毫不留情的灌满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