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府府邸前，横空多出了一些士兵，他们是皇帝派来看守校尉府的。

这三日，校尉府就像一个孤岛伫立在街道上。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这三日，凌霄时时刻刻和郑芷待在一起，几乎寸步不离。

这三日，凌霄眼中不断扩散的无力感刺痛着郑芷。

郑芷还是知道了凌霄要娶的人是谁。

她曾经设想过凌望族会给凌霄安排怎么样的女子为妻。会是温婉贤淑的文官之女还是泼辣随性的武将虎女。她曾经留意过贵女圈的各个女子，想着哪家闺秀可以是凌霄更好的助力。

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过，凌霄要娶的那个女子，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上明珠。

凌望族那时候倒是说对了，凌霄的路不止是他自己的，他的命运，他和她都掌控不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的心意已决，他值得她与之相随，只要他不弃她。

“凌霄，不管如何，我愿意和你共进退。”郑芷牵起了凌霄的大手。

曾经，每次她彷徨无措时，凌霄总是会牵起她的手，静静温暖着她，安慰着她。

现在，该是时候轮到她这么做了。

凌霄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些光亮，他神色疲惫，但是仍无法掩盖他的俊朗。

“郑芷，我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凌霄难受地看着郑芷，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他无法预料以后若公主过门后，她会怎么样对待身份低微的郑芷。

如果是其他人，他当然可以永远庇护着郑芷不让她受伤害。可是，对方却偏偏是公主，这样的身份谁又能得罪？

郑芷眼中明了，她微微笑了笑，抚平了凌霄的眉头，轻声开口道：“我们一起面对。”

凌霄眼中一阵触动，他紧紧抱着郑芷，声音很闷很沙哑，“你那么好，我却要食言了。”

他要食言了。那时，在客栈里，他曾自信地和郑芷说，他要让她做自己的妻。

后来，他入仕，慢慢脱离凌府自立门户。他以为这样子，他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带给郑芷幸福安定。

可是到头来，当凌府陷入危难，面对骨肉亲情，他终究无法置之不理。

郑芷闻言，心中酸涩，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隔壁州判府中，柏子逸漆黑的眼望着头顶的床幔，深不见底。

虽然在病中，但是凌府和校尉府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他这里。

床头不远处，是一件带血的亵衣，上面还依稀有一只脚印。

原本下人已经准备把这件衣服扔了，但是醒来的柏子逸却让人把这件亵衣放在了屋内。

他翻了个身，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却不知为何心也跟着痛了。

他在床上缓了很久，才稍稍平复了伤口的剧痛。

凌望族的事情，他在知道的时候已经猜到是郑江德的手笔。

郑江德和凌望族面和心不和之后，就和张茂然的手下暗通曲款了起来。

郑江德曾是凌望族的左膀右臂，自然知道凌望族很多的事情。估计这一次张茂然手头关于凌望族贪赃枉法的很多证据，也是郑江德所提供的。

至于如嫔那边，他曾记得郑江德提到过俞贵人有一个表姐。这个表姐的丈夫有一个朋友曾是张茂然的门生。

想必，那个香就来自此处吧。

他不知道俞贵人的表姐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使得俞贵人相信那香是波斯人卖给他们的。

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俞贵人和俞怀安一脉都不得善终。

柏子逸闷闷地咳嗽了一阵，他的目光又回到了那件血衣上。

自从他救了郑芷后，郑江德就彻底不再信任他。也许在此前，在更早些的时候，郑江德就不再信任他了。

在寺庙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暗自派人注意着郑江德的动向，恐怕郑芷难逃这一劫。

郑江德做事一向很谨慎，他之前还信任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偶尔提过一两句张茂然的门生曾经托了好几个关系私下找过他。

柏子逸也是很久之后才得知郑江德尽然真的倒戈了。

想到此，他肩膀处又隐隐传来疼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等疼痛缓解，他的脑海中又定格在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上。

“郑芷......”不知不觉中他把自己想的那个名字念了出来。

“你该怎么办......”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清晨，凌霄穿戴整齐后就准备进宫觐见。

他回身最后看了眼郑芷。郑芷马上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用口型对他说：“我和你在一处。”

凌霄眸光一沉，他用力一点头后就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一次，皇帝让他单独在御书房觐见。

“臣跪见陛下。”凌霄的声音沉稳响亮。

皇帝瞥了眼自己身侧的帘子，开口道：“想的怎么样了？”

凌霄深吸了一口气，“臣遵旨。”

“嗯，好。”皇帝一点也不意外。

这三日，据探子禀报，凌霄一回校尉府就和府上的那个妾整日待在一起，联想之前坊间的传言，看来凌霄对这个妾实在是很看重。

“若你要娶公主，只可永远只有公主一人。你，可明白？”皇帝的嗓音雄厚威严。

凌霄心下大惊，“陛下，若臣娶了公主，以后不会再去娶其他女子。可是府上的女子，她一直跟着臣。臣万万不能......”

“凌霄，朕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此生只可有公主一人。至于你府上那个妾，朕可以帮其另做安排，就当是格外开恩。”

“陛下，臣万不能抛弃她。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凌霄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此时的他只知道重重地往地上磕着头，直把头磕地砰砰砰作响。

“哦？凌校尉有何万不得已的苦衷吗？”皇帝少见地耐心询问道。

“陛下，她......她曾被人抛弃过。臣发过誓，此生除非我死，否则，臣定与她不离不弃。”

凌霄的声音颤抖起来。

皇帝忽然大笑起来，接着他沉声道：“好一个不离不弃！凌霄，朕再问你一遍，你允还是不允？”

此时皇帝身侧的帘子中有一双妙目正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