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丈夫与杨洁在一起，苏玥隐约意识到丈夫在她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她是那般的难受与不适，走在黑暗的路上，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了下来。苏玥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对丈夫的喜欢远未到爱的程度却有着锥心般的痛苦。

记得她打趣过丈夫，绝不会拖后腿的，事情来临时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样子。她一直是俊明生活的中心，突然被另外一个女人所代替，苏玥的心空落落的。

苏玥身心疲惫、软弱无力，打电话给嘉越。

嘉越还在单位上加班。听见苏玥抽泣的声音，他让她在那儿等着，马上就来。十五分钟后，嘉越赶到苏玥的身旁。

苏玥站在路灯的阴影下，浑身抖得如筛糠。嘉越把她拉到怀里，亲吻着她脸上的泪花。

“怎么了？”

“俊明与杨洁在一起了。”

“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他竟然敢如此……”

嘉越亲吻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他领着她坐进车里。

“我爱你，你还有我，什么都别想了。想去哪儿？去我那儿吧！”

“不，不，开车到郊外散散心吧！”

来到郊外，嘉越的快车飞了起来，苏玥的烦心事随着风飘散。嘉越很会安慰女人的心，他说些与工作、家庭、朋友毫无关系的街头巷议，把苏玥从杨洁与丈夫红杏出墙的关系中拉了出来。

看着苏玥露出笑容，他方说起近日的投标方案。苏玥知道，嘉越近期忙于一座写字楼的投标方案。他还想去大自然喝酒，苏玥却赶着他回去。嘉越把她送到离雅馨苑小区十米开外，一阵热吻方让苏玥下车。

回到家中，俊明还未回来。嘉越的短信到了，“我爱你，睡个好觉。想着我。”

苏玥太累了，早早上床睡觉，那晚丈夫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苏玥的确是想着嘉越睡着的，她梦到嘉越了。

第二天清晨，苏玥发觉丈夫睡在书房里。看不出俊明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呈现在苏玥面前的是一张疲倦过度的脸。女儿收拾停当，随在父亲的身后。苏玥方意识到，很久她没给女儿梳头了。吃过早饭后，俊明依然先送她去单位后再去学校。下班时只要他有空，一定会来接她的。从俊明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难道那晚只是一个噩梦？

从焉支山回来后，俊明每天接女儿回家。早晨他照顾女儿的饮食与起居，送完苏玥后再送女儿去爷爷奶奶那儿。

穗子已经出门，俊明还在等待化妆的苏玥。近来苏玥用在化妆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张精致的脸对俊明却失去了往日的魅力。他更喜欢看见，她身穿家居服、闲散慵懒的样子，小猫般的偎依在他的怀里或是懒懒地吃他做的饭菜的样子。

苏玥出了门又返身回去取落在家里的手机。俊明笑着让她慢点，时间够的。女儿扯着他的手，急着要下楼去。

俊明弯腰把穗子抱起来：“不急，等等妈妈，今晚回来给你买草莓冰激凌。”

“那你一定会给妈妈买更大的。”穗子开心地说道。

“只给你买，妈妈不吃冰激凌的。”俊明心酸地说。

听见丈夫的话，苏玥轻快的脚步变得沉重。丈夫对她的爱一如既往，她的那些细小要求，习惯性的行为俊明能时刻记在心上。丈夫对女儿的关注比以往更多了。女儿一到家，他的目光就移到穗子身上。吃完饭他陪着穗子去户外看花看草，投掷波波球或是去公园。往昔这段时间他常陪她看电视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苏玥不知所措。以往她是丈夫心目中的宝贝，猛然被女儿取代。从落地窗前看见那一高一低两个小黑影走远，她甚至对女儿产生出嫉妒之心。下一刻她又后悔了，有这种想法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女儿。

苏玥终于从家里出来跟在抱着女儿的丈夫身后进入电梯。俊明的心思全在女儿身上，并没看一眼精心装扮的苏玥。狭小的空间里，苏玥再次感到孤寂。车从雅馨苑小区缓缓开出，苏玥心里发急。她想有快如飞的感觉。站在政府大楼的台阶上，苏玥望绝尘而去的俊明，痛苦再一次袭击了她。

近期没什么事，苏玥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一张土地使用的报表。苏玥并没看那上面的任何数字，她在想苏琇的电话。

昨天与大前天接到苏琇的电话。

苏琇自结婚后与她联系如此频繁可不多见。小时候苏琇有什么事都向她这个姐姐述说，只有冠冕堂皇的事才同母亲说。她这个姐姐可没有倾诉的对象。苏玥见证了，中学时苏琇收到第一封情书时的张皇失措到后来的泰然处之。妹夫向她求婚时，苏琇还询问过她的意见。

这次苏琇打电话来不是征询苏玥的意见，仿佛要求证一件事。苏琇问到孩子，问到俊明，就是没问到她，说到最后邀请她们一家去宁波做客。这番电话打得人莫名其妙。苏玥猜想，青城山之行，姑姑对她与嘉越的关系产生了疑问，苏琇是他们推举出来探听消息的口舌。

“姐夫在不？我想与他说两句。”

“不在。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算了，我再打给姐夫。”

苏玥可不想让父母为她的事操心。她轻描淡写地把苏琇打发了，但与嘉越未来的前景，似乎黯淡无光。到现在，苏玥并未想到会离开丈夫。

按父母的标准，俊明可算是他们家的乘龙快婿，虽比不上妹妹的金龟婿，偏僻的西北，这样条件的女婿已经很不错。婚姻的稳定并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它深远的意义往往表现在后期。女人一过三十五岁可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男人依旧如日中天。

姑姑的叙述，让父母着慌了。苏玥看问题往往从理想中出发的。她做事只图一时的结果，从无深谋远虑；在她理想的国度里，黄金大道从她家的台阶一直铺到天上，走到哪儿都是鲜花满地，掌声雷动。多数的人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上栽了跟头，只是她运气好，进入剩女行列之前遇到田俊明。那时看着他们夫妻俩，以为他们能共度一生，白首到老，他们但愿是自己神经过敏。

这天下午，俊明接上妻子后说，要去公婆那儿接穗子。往常，苏玥总要表示，她在家等着，让丈夫去接女儿。她去公婆家的日子常选在节日等那些非去不可的日子。近期对丈夫的要求，她却不能随意地反对。丈夫的目光就像如来佛祖手里的照妖镜，苏玥害怕丈夫看出她内心的秘密。

近日来苏玥细细观察丈夫，与往昔相比看不出什么大的差异。丈夫的脸还是那样光明磊落，对待她依然体贴入微，有一点不同就是丈夫对她的身体不再着迷，另一点与她一样，丈夫的目光从不停留在她的眼睛上。苏玥的印象中，丈夫是诚实无欺的人。这新的变化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俊明的处境与她目前一样。

只是她奇怪，并不见俊明夜夜晚归，他的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约会。像她与嘉越，单凭电话或是视屏聊天是满足不了彼此的渴求的。难道他与杨洁的爱情就是人们常说的柏拉图式的爱情？这物质化的世界里，精神恋爱太少了，竟然会发生俊明与杨洁的身上。苏玥觉得不可思议。

上车后俊明随口说了几件小事，并不看她。坐上车，她感到丈夫的车开得四平八稳的，她想起嘉越的快车如飞的感觉。丈夫做事也能不计后果、卓荦不羁的话，她也许就会爱上他，苏玥默默地想到。

“为什么不开快车？”她忍不住说道。

“因为有你在车上。如果只是我在车上，开得再快都无所谓；有你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丈夫说完，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苏玥的心狂跳起来，这么明白无误、真心实意的表白，让她的眼泪流下来。近来她太爱流泪了，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会惹出她的眼泪来。然而丈夫像没有看见她的眼泪，继续四平八稳地开车。

丈夫对她冷淡多了。

俊明的那一眼让她瞧见，丈夫消瘦了，不是一般的消瘦，而是非常消瘦。那件穿在身上的衣服，仿佛大两号，把别人的衣服穿在身。有了红颜知己怎么会瘦呢？世俗之情，偷香窃玉的快乐可谓男人的最高追求。一想到这，苏玥心生恼恨。

快进入府城区时，丈夫说起，从这个学期穗子的托儿所转到雅馨苑。

“穗子慢慢大了，我们自己带，这时期的孩子最需要父母了。”

“早晚接送来不及。”

“我都安排好了，穗子的接送由我负责。”

“什么时候？”

“明天就开学。”

“怎么不早点说？”

“你能顾得上吗？”

苏玥感到她被排除在丈夫与女儿的生活之外。

就当初的感觉，女儿的到来像是完成的家族传宗接代的义务，随着女儿慢慢地长大，苏玥逐渐喜爱上穗子。虽然有时候女儿不免让人厌烦，但孩子的童真稚气却让她疲惫的心得到休息，尤其是女儿对她绝对地依赖，感人至深。同时苏玥体会到，在女儿与父母的关系中，女儿与父亲更为亲密。

“苏琇前两天打电话，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见她不说话，丈夫又说道。

苏玥的心渐渐冷下去，苏琇竟然打电话给俊明。看来家里要采取行动保护他们的婚姻。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着慌，想当初他们可没这么上心，苏玥气恼地想到。

“今年的假休完了，明年再看吧！”苏玥没好气地说道。

“明年……”

丈夫的身影静止了片刻，接着若无其事地开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是两个月前，他一定会关心地注视着她，问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若那件事上能出上力，他会鼎力相助的。爱她的时候是盲目地忠诚，死心塌地地低首，绝对地唯命是从，不爱她的时候，就像蓝天与陆地两相不欠。

公婆家的小区是老城区，这里的绿化树种与雅馨苑全然是两样。小区的绿化带中种植着桃杏与垂柳，部分的街道上种植着沙枣树。居民自发种植的树种多种多样，只是不成形，散落在各处。公婆家门前那儿有两丛刺梅，一株健硕的紫丁香。每年春天，紫丁香的幽香，刺梅的清香，随风摇曳真是一派美景。早春时，俊明还在里面给她和女儿留过影。

女儿见到爸爸很高兴，一下子蹦到俊明的怀里。丈夫抱起女儿，先注目女儿的眼睛，看到眼睛里洋溢着欢乐，方在女儿的脸蛋上深情地亲吻一下。这深情的凝视，苏玥只在影视剧中见过，却发生在丈夫与女儿身上。

有爸爸在女儿忽视了母亲。苏玥招呼公婆后落寞地坐在沙发上。

苏玥听见俊明说，“去看看妈妈。”

女儿奔过来，扑到她的怀里。女儿的小嘴恰巧触到她的脸蛋上，苏玥心里一热，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

“看我的新衣裳，爸爸买的。”穗子手扯着那件海棠红色的连衫裙的裙角快乐地说道。

“真好看，转一圈让妈妈看一看。”

穗子手持裙角，单脚站立旋转了一圈。苏玥目不转睛地看着旋转中的女儿，她把女儿抱起来时，头向上一扬，看见立在一旁丈夫注视的目光。丈夫的目光里分明含着爱情，对她的爱情吗？不，不会的，他的爱情现在给了杨洁，以前他眼里的爱情是给她的。

女儿的衣物与用的物品爷爷奶奶早打点好放在穗子的卧室里，竟然有两大箱子。在苏玥的印象中，她可没给女儿买过这么多的衣物。

公婆对苏玥真的很好，知道她要来，会做一些她爱吃的饭菜或备一些她爱吃的水果。她爱喝的龙井茶都是当年的新茶。婆婆与她谈话时会问到她的父母与妹妹，公公与她谈话时会说到她的工作。

苏玥在公婆家里的表现一向是贤妻良母型的。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由俊明说了算。她主要做的就是坐在那儿陪着婆婆说话，她与婆婆很能说到一块儿。苏玥会从近期看过的影视剧中挑出一部热播剧，说一说故事情节，一两个小时就打发了。后来婆婆说到俊明消瘦的事上来了。

“近来，俊明的身体消瘦了。我问过他，他说没事，你们的饮食还有规律吧？”

“还好。”

听见婆婆的话，苏玥惊了一跳。婆婆看出什么了吗？

“秋干气燥注意养生，这里有俊明买来的，你爱吃的葡萄与杨桃。”

苏玥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看丈夫。俊明却像没听见婆婆的话与穗子玩搭积木的游戏。杨桃只有她爱吃，连女儿穗子都不吃的。

今晚穗子要离开爷爷奶奶，从吃完晚饭到陪着公婆说话的周期变长。临走时，公婆拿出姑姐送来的康县的黑木耳、香菇与百合干让他们带上。

从府城区出来时十点。苏玥抱着女儿坐在前面。有女儿在身边，俊明时时回过头，回答女儿的问题。俊明看女儿时不免会看见苏玥。

“爸爸，我能每周去看奶奶与爷爷吗？”坐在苏玥怀里的穗子，抬起可爱的脑袋望着爸爸。

“当然，只要你乐意，平时不忙时也可以去。”

“你要陪我一起去，奶奶看见会更高兴的。”

“我们和妈妈一起去，奶奶也愿意看见妈妈的。”

“当然，只是妈妈去得太少了。”

俊明沉默了良久，不禁想到，也许以后会去得更少的。

苏玥神情落寞地坐那儿，思绪万千。她第一次开始思考她与俊明的关系。严峻的现实摆在面前，丈夫对她的爱一去不复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