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地扶着单车走回家。
妈妈去了工地做散工，还没有回来。
进了家门，她舀了一瓢水，握瓢把的手掌让她疼得皱起了眉头，咬了咬牙，她忍着疼痛，慢慢冲洗着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
处理完了伤口，她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封没有来得及交给顾晨曦的信。
心底一阵厌弃，她作势要撕掉书信。
两手捏着书信，她呜咽着，舍不得，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她短暂的十四年里最快乐的时候。
“顾老师…”
将书信贴着自己的心口，最后还是没有舍得撕掉。
……
“宋笑笑！”夜幕降临时，妈妈回家了。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宋笑笑的妈妈虽然因为常年做散工而面色发黑，但依然看得出来底子很好，那双秋水剪瞳，那对远山黛美，宋笑笑遗传了妈妈的好皮相，是个可人的美人胚子。
“为什么要偷东西？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宋妈妈头上的帽子顾不得摘下，衣服是做工时沾粘上的水泥痕迹，“妈妈平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肚子饿了，就勒紧裤腰带，没有人会看出来端倪。为什么要偷东西，笑笑，为什么？”
妈妈脸上的失望让她心痛难当，“妈妈，我没有…”
“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你被当场捉住了。”宋妈妈的眼泪流了出来，老师说她的女儿进了办公室偷东西，被当场捉住还死活抵赖，“宋笑笑，你太让我失望了。”
“连你也不相信我？”宋笑笑死死捉住手里的小老虎布偶，手上一疼，手里的布偶被妈妈抽走，毛绒布料从她手掌上的伤口划过，疼得她眼泪跟着往下掉。
“你把钱还回去！”宋妈妈翻着她的书包，“钱放哪了！”
“我没有！我没有！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妈妈翻找着书包的样子刺痛了她，“妈！我没有偷东西！”
宋笑笑呜呜哭出了声，她当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去偷东西，可是，老师说当场被抓住了，还说只要把钱款交出来，学校可以既往不咎。
“笑笑，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乖，把钱还回去，你拿人家的钱，也是为了买东西，你想要什么，你告诉妈妈，妈妈攒钱给你买。”宋妈妈搂着宋笑笑。
“妈妈，我真的没有…”
宋妈妈的情绪开始崩溃，她一个人辛苦拉拔着女儿长大，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学会了偷东西，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她甩了宋笑笑一耳光，“死孩子！年纪小小不学好！你以后怎么办！”
那一耳光打在女儿身上，痛在她心上，“你把钱藏哪了！”她翻遍了女儿的书包也没有找到。
她发疯般地满房子翻找了起来，把钱还回去，她女儿才不会受到处分。
“藏哪儿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不断翻找着。
脚上踩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她女儿七岁生日那天，她给女儿买的小老虎。
弯腰捡起那只有些残旧的布偶。
“妈妈！”宋笑笑原本捂着自己的脸颊，呆站着，妈妈突然拿着她的小老虎，宋笑笑惊恐不已。
“这里面有什么！”宋笑笑原本没有多想，女儿反常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怀疑。
“什么都没有！”宋笑笑朝着妈妈扑过去，想夺回她的小老虎。
宋笑笑用力撕扯着布偶，没有扯开，拿起桌子上的剪刀…
“妈！不要啊！”宋笑笑哭喊着。
“嘶啦”，小老虎被宋笑笑一剪刀豁开。
白色的棉絮掉了一地，宋笑笑绝望地看着妈妈拿到了她偷偷缝进小老虎身体里面，那封写给顾晨曦的书信。
“妈，妈，别看…”那是她赤/裸/裸的内心，即便是自己的妈妈，也不行…
“宋笑笑。”宋妈妈将那封书信撕碎了，连同布偶，扔进了垃圾桶，“宋笑笑…”她气得无法言语，早恋，对象还是自己的老师，这比她的女儿偷东西还让她无法接受。
“我去办公室，就是为了给老师送信…”宋笑笑蹲坐在地上，“妈妈，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宋妈妈举着手，迟迟无法挥上女儿的脸，“宋笑笑！”她跟着蹲坐在地上，“宋笑笑，你让我怎么活？”她自己年少无知受了骗，当了未婚妈妈，现在，眼看着她的女儿，也走上了早恋的道路了。
母女俩哀哀切切地哭了许久。
宋妈妈给宋笑笑的老师打了电话，“不见了的班费一共是多少，我女儿没有拿，既然你们坚称是我女儿拿了，我赔给你们就是了。”
……
宋笑笑进办公室偷班费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宋笑笑抬头看着二楼栏杆上的学生。
“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没有教养的小偷。”
开始，宋笑笑还会辩解，“我有爸爸，他去了外地做生意而已。我没有偷东西，我不是小偷。”
最先开始，学生们只是比较隐晦地对她含沙射影。
后来，宋笑笑单亲家庭的背景被好事的学生传开了之后，校园欺凌，越演愈烈。
上学成了宋笑笑每天最害怕最煎熬的事情。
她不敢逃学，也不敢让妈妈知道，妈妈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敢再让妈妈担心。
她走上楼梯，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声响，“来了来了。”
她知道她们要整她，却没想到，几声“呸”“呸”，站在楼上的人对着她吐了唾沫。
宋笑笑僵着，听见楼上哄堂大笑的声音，“哈哈哈，我吐得好准。”
她一点也不想走进学校！
可是，不来学校，她没有地方去…
忍受着越来越明目张胆地欺辱与谩骂，她硬是熬着，熬着…
期末了，宋笑笑交完卷子，从教室里出来。
明天再回来考完试，就放假了，不用来学校了。
她走路时，脚步轻松了许多。
“宋笑笑。”几个女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要在操场上对她做什么！宋笑笑警戒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平日里总是欺负她的女生。
“你别误会，”领头的女生一脸无辜，“我们没有恶意。”
“今夜我们是来跟你和解的。”另外一个女生一脸真诚，“以前的事情是我们不对，跟你道歉了。”
宋笑笑一时反应不过来，欺负了她两个学期的人，竟然说要跟她和解？
“对不起，我们以前错了，这里人多，我们去一个人少的地方，好好把话说开了，以后大家能当朋友就当朋友，不能当朋友，也不要再针锋相对了。”
宋笑笑这个傻孩子，长达一年的欺凌，让她过度地渴望生活恢复宁静，以至于她傻得忘了去思考，狼永远都是狼，就算暂时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变成温和的猫咪呢。
宋笑笑跟着那几个女生走了。
一路走在她们身后，宋笑笑发现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宋笑笑，”领头的女生，不再是一脸的无害，脸上的表情一狠，“我佩服你，我们这么多人，你竟然敢跟着我们走。”
“不是说，要和解吗？”宋笑笑连连后退！
谁抓着一把瓜子皮砸上了她的脸，“贱货，谁会跟你和解！”
分不清谁扇了她一耳光，谁又踹了她一脚，宋笑笑看着沿路跟来的学生，将她围在中间，看耍猴一样，笑着看她被六七个女生撕扯着。
这些人，是魔鬼。
宋笑笑忘不掉这些人，其中也有她的同班同学，宋笑笑忘不掉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在笑，笑着。
“宋笑笑，你不会哭的吗？”谁从她身后揪着她的头发，“你哭啊，这样多没意思，又不会还手又不会求饶，你哭啊，哭出来，我放过你。”
宋笑笑也觉得很奇怪，她竟然一点也不想哭。
“别跟她废话，看她一头长发多好看，给她剪了，谁有剪刀！”
“没意思，不如脱了她的衣服，哈哈哈，给大伙看看。”
不不，不行，“求你们，不要这样！”宋笑笑开始害怕，她不怕挨打也不怕挨骂，但是妈妈说，女孩子要自爱，她不能让她们脱了她的衣服。
“咦，她害怕了，哈哈，她怕了。”谁从她身后一下抽开了她的背心带子。
“求求你们！不要，不要！”宋笑笑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地上，谁能帮帮她，她哀求地环顾着四周，没有人能帮她，他们在笑着，本该无邪的一张张年少的面孔，带着魔鬼般可怖的残忍，看着她一个人受着凌/辱。
“哭了，你们快看，她哭了，她终于哭了，哈哈哈，好玩。”
“哭了就放过你吧，我还以为你多硬骨头呢。”
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时候走的，宋笑笑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到此时，也不敢相信刚才那样可怕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
抱着自己蹲了很久，直到天色发昏，她才伸手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寻到了背心带子，替自己系上，该回家了，妈妈回家看不见她，会担心的。
宋笑笑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将那身留着那些恶人脚印的衣服洗了。
“妈妈，我想出去打暑期工。”宋笑笑跟妈妈商量着。
妈妈觉得出去历练一下也好，于是答应了让宋笑笑离开了家乡。
宋笑笑离开家乡半个月以后，她的班主任把她的学生手册送到家里。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
从班主任的言语当中，宋妈妈知道了自己的女儿竟然受了这样的委屈。
宋笑笑翻看着女儿的学生手册，“老师您看，这孩子成绩挺不错的。”
宋妈妈看着看着，嚎啕大哭了起来，“老师，家里这个情况，您也看到了，我没本事供孩子上学，就想着，国家九年义务教学，起码，能让孩子念完初中，学点知识，以后出了社会，不至于太跟不上社会，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师，我的心很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