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施虐者(6)
次日,黄妮终于联系上了吴教授。
不过,说起过程,还是漫长的……
上午九点,刚刚上班,黄妮坐在诊室喝茶。这时,小华送过来一个新病人。
这个病人是个年轻人。
他叫任为。
今年6岁,原来是一家银行的理财经理。
走进诊室的任为,看上去穿着得体,一件米色休闲服,使他显得时尚而文雅。
任为长得五官端正。修长的手指,细腻的皮肤,看得出来,他的家境不错。
不过,任为的脸色不是很好,神情抑郁,脸色发黑,进门以来,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和黄妮打招呼,甚至表情也没过变化。他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请坐。”黄妮说。
任为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毫无表情。
“黄主任,这是他的病历。”小华递给黄妮一本小本子。
打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就诊的记录,光是就诊诊所和医院,就不下十几个。时间则是从年初就开始了。
病例里记录,这个病人是因年初一场车祸而患上了自闭症。
这场车祸,使他年轻的妻子当场丧生,而妻子腹中还怀着三个月的胎儿,也一并离开了人世……
这个病人也因肋骨被撞断三根,大腿骨折而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
出院后,虽然肋骨和大腿的伤痊愈了,但是因为妻子和未出世的胎儿的突然离世,使他患上了自闭症。他不和周围人说话,整天坐在家里发呆。
自闭症,黄妮在十来年的就诊生涯中,接触的不多。期间,接收过一个小儿自闭症患者。成年自闭症患者,黄妮还是第一次接触。
作为心理医生,黄妮知道,自闭症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其表现主要,是交往上存在障碍……
常常有一些小孩,容易得自闭症。成年人,也有可能在遭遇某种打击后患上此病。估计这位年轻人,就是在遭遇突如其来的打击后,无法承受,一时郁结所致。
自闭症的主要症状,就是表情冷漠,行为异常,不愿和人打交道。但由于自闭症所导致的交流障碍,并不来自于智力的障碍,而是心理的郁结,因此,部分病患严重者,很有可能会自我伤害……
“他是由他母亲陪着过来的。他母亲在外面等着,并让我转告您,待会和他交流过后,她想和你说说具体情况。”小华临走前,告诉黄妮。
“好的。你忙去吧。”黄妮目送着小华离开诊室,然后,目光回到了任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黄妮问。
“……”任为像是没有听到,不说话,没任何反应。
“那你今天来这里看什么病?”黄妮问。
“……”任为继续不说话,没任何反应。
“好吧,我来写,你也写给我,怎么样?”黄妮又问。
这次任为好像眼睛眨巴了一下,像是听进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黄妮找出一张纸,写给任为看。
“我……叫……任……为……”终于,任为写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你……生病……了……吗?”黄妮继续在白纸上写字问他。
“我……没……病……”任为写道。
“画幅画,按照你的心情。”黄妮又在白纸上写。
任为接过一张空白的纸,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任为交给黄妮一张涂满画的纸——
纸上任为画了三个小人,手牵着手,正在公园游玩。
他们的身边,有盛开的鲜花,,有小木屋,,有潺潺流水,还有一轮明晃晃的大太阳……远处,是高山,云彩,天空上,还有几只小鸟……
这是任为在心中想念他的妻子,以及她妻子肚子里没有能出生的孩子啊!
黄妮看完画,抬起头,发现对面的任为,眼框里有眼泪在打转……
黄妮的心,也不由得一紧。
“任为,为了他们,你要好好活着。”黄妮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这段话,递给任为看。任为抓着白纸,不知他看懂了没有……不过,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声引得在外面等待的母亲的关心,她自己就走进黄妮的诊室查看究竟。
“你好,你是任为的母亲吧?”黄妮问。
“是的。我儿子怎么哭了?”母亲焦虑的问。
“没关系的。刚才我问他问题,他不回答。我便用纸和他交流,没想到,他居然有反应了。阿姨,你看,这是任为写的字,画的画!”黄妮递过去画纸,给任为母亲看。
“是的。他有反应了!”母亲也高兴地喊起来。
“任为,这是你画的吗?”可是当她和任为说话时,任为依旧没有反应。
“阿姨,这个病的治疗,不能着急,需要循序渐进。只要他有反应,就说明有希望。”黄妮说。
“好啊。黄医生,我带他到多家医院去,医生都说没有希望了,他也是毫无反应。没想到,儿子到了你这里居然画画了!”母亲高兴地说。
“我们就在你这治疗了。”母亲兴奋极了。
“那好。阿姨,他的病情还蛮严重,大概需要三个月的疗程。”黄妮说。
“只要能治好,就行!否则,这孩子就要废了。”母亲说着,哭了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任为母亲痛苦的表情,黄妮想,我一定要想方设法使这个任为走出自闭症。
黄妮之所以有如此信心,也不是无根据的。因为大多数自闭症,发生于孩子的早期。病因虽然五花八门,但都与遗传和孕期不注意有关。成年人的自闭症,不是先天的,而是受到某种打击所致。如果有针对性的对他受伤的心理进行适当的治疗,化解郁结,病情很有可能治愈。所以,黄妮才敢于接手这个病人。
任为被母亲带着离开了黄妮诊室,到小华那交钱去了。黄妮则靠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她感觉自己脑袋木木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想给翟军打电话,又恨翟军对她霸道……虎女黄妮,什么时候受过男人这样的整治?
“叮铃铃……”想谁谁就到。
一看手机,竟是翟军打来的电话。
不想接,但挨不过铃声顽强地响下去……
“黄妮啊,昨晚睡得好吗?”翟军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黄妮没说话。
“我昨晚睡得可真香,一觉睡到大天亮。你猜,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干什么?”翟军嬉皮笑脸地问。
“谁知道你干什么?”黄妮没好气的说。
“我给你心心念念的大教授打电话了!”翟军说。
“什么?你给吴教授打电话了?”黄妮问。
“怎么样,我是你心里的毛毛虫吧,把你那点鬼心思猜的绝对准。”翟军说。
“翟军你真坏!”黄妮不由得咧开了嘴。嘴上在说他,心的小湖却荡开了层层涟漪……
“你说我坏,就是不愿意我做的这事了?那我就推掉?”翟军故意说。
“哼哼,翟军,你敢!看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我就暂且饶了你,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黄妮继续发飙,不过,脸上已经浮上了一抹红晕。
“小妮子,你让我办得事,我肯定给你麻利办成。我已经和他约好了,今晚,在金丰西餐厅,我出面请吴教授。他的女儿到时也一起参加。”翟军说。
“他女儿来干什么?”黄妮不悦的说。
“哦,你可别吃醋啊!那天第一次见面,人家吴大教授就有意把女儿介绍给我……我说我有女朋友了,便帮他女儿介绍了一个法官认识。”翟军说。
“什么?”黄妮这下急了。
“你先听我说完嘛。”翟军不紧不慢的说。
“你也知道,像我现在这样的大龄未婚男士,被很多女人称为钻石王老五,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对我很感兴趣……”翟军还没吹嘘完,再次被黄妮打断。
“你再和我说这些,我马上挂电话。我才不稀罕什么钻石王老五。”黄妮说。她不过也就是狐假虎威,嘴上强硬罢了。
“好,好,不说了。今晚六点,在金丰西餐厅XX包间,不见不散。”翟军说。
下午五点半,黄妮收拾好了诊桌,脱掉白大褂,提着小包,离开了胜利大厦。
西餐厅离胜利大厦不太远。但是,如果开车的话,就要在路上遭遇下班高峰期的拥堵。于是,黄妮干脆步行向西餐厅方向走去……
傍晚时分,一抹夕阳染红了天边。
华城的天空,被多种色彩点染着,像是一卷摊开的画卷,美轮美奂,令人心醉。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观察华城的景色了!
黄妮心情不错,看着路边的花,就觉着花的艳美;见到匆忙行走的路人,就想到他们正在赶往家中和亲人团聚……
曾几何时,感情,对黄妮来说,是一个禁区,她不愿深想,也不愿回忆。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人生一世,,没有了美妙的感情相伴,那该是多么寂寞啊!
想着想着,翟军的大眼睛就定格在脑海中。
很快,步行了二十分钟左右,穿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拐进一个小巷子,金丰西餐厅就到了。
来到包间,翟军已经坐在那里点菜。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看上去年纪轻一点的男士,估计是翟军介绍给吴教授女儿的法官。
“黄妮,你来的蛮早的。”翟军见到黄妮,赶紧站起,走过来,搂着黄妮的腰,对年轻人说:
“瞧,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她叫黄妮,是一名心理医生。”
“这位是我们法院刑事庭的法官,他叫刘亦。”翟军又向黄妮介绍道。
“你好,黄医生。”年轻人走上前,主动和黄妮握了握手。
“吴教授和他女儿大概六点到。你先坐,我再把菜单看一看。”翟军继续点菜。
黄妮则和年轻人聊了起来。
原来,他们两个是校友。不过,黄妮和他不是一个专业的,而且比他大不少,算是师姐了。
正说着,吴教授带着自己的千金走进了包间。
“吴教授,您好。”翟军首先走上去,主动热情地和吴教授握手。在办公室工作的他,显得干练而精明,做事周到。他陪着吴教授来到黄妮面前:
“这是我的女朋友,叫黄妮,早年也曾经是您的学生。她现在在华城开着一家心理诊所。”翟军介绍道。
“哟,不简单嘛!诊所叫什么名字?”吴教授问。
“吴教授,我的诊所叫心海诊所。”黄妮说。
此时见到的吴教授,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就像一个平常在大街上见到的小老头——
花白的头发,睿智的眼睛,整洁的服饰,和善的外貌。
“哦,我想起来了!黄妮,我教过你,你的朱老师,成天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是那届学生中的创业典型呢!怎么样,现在成了小财主了吧?”吴教授和黄妮打趣道……
笑着说着,一行人在翟军的安排下,坐到了餐桌前——
吴教授德高望重,坐在正中间。
吴教授的女儿,是今天请客的重要宾客,所以被翟军安置在吴教授的右手边的主宾位。
年轻的法官,是翟军介绍给吴教授女儿的男朋友,所以就被安置在吴教授的左边。
黄妮,被屈就安排在吴教授女儿的右手边;
翟军自己则坐在法官的左边……
先是每人一碗西式奶油浓汤,大家喝着,聊着。
接着西式大菜就被端到了桌上:
法式鹅肝;
德式烤猪蹄;
美式煎牛排;
英式烤大虾……
菜很丰盛,大家的谈兴也很浓……
先是围绕吴教授展开——
吴教授近期的科研重点,科研团队;
吴教授荣获学校学部委员会副主任、终身教授头衔……
接着,是围绕吴教授的千金和年轻法官展开的——
千金的学业情况;
千金的爱好与业余生活热点;
法官的工作内容;
法官的学历,研究论文……
最后,大家开始关注起黄妮的诊所,听她介绍诊所的经营和发展情况。
“吴教授,在我最近接收的一个心理病患者中,有一个是郭嘉生前的生活秘书。他患有中度焦虑症,我怀疑他的得病,与他的老板郭嘉有关……”
直到快结束这段漫长的西餐时,黄妮终于有机会向吴教授提出了这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