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看见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碗筷和一坛老酒，隔着酒坛子能闻见老酒呛人的香气，欣然答应。

两个男人落座，只有一碟花生米做下酒菜，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喝了一坛子酒，杜大山已然醉倒，他还十分清醒。

张夏花过来看杜大山咋样了，杜大山昏倒在桌案上，张夏花不好意思地对赵泽野说：“不好意思啊赵公子，我家男人酒力不好，又爱喝，让你看笑话了。”

他摇摇头，说：“伯母，趁我岳父醉倒，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

张夏花疑惑道：“什么？你有话直说，别这么客气。”

“我来杜家全然是因为若春让我来帮帮忙，若春之所以同意我来，是因为岳父，如果这个家没有岳父在，若春是不会让我来的。这些话伯母听懂了么？”他问，张夏花神情恍然之间，他又说，“本来母女一场，是其乐融融的事情，可是伯母太贪心了，总想从若春身上索取更多，如果伯母不紧紧相逼，或许大家还是一家人，会过得比现在好。”

张夏花说：“我何时逼迫她了？难道我养她十五年，她不应该回报给我点啥么？你这个话说的也太不通人情了。”

赵泽野喝了杯里最后一点酒，说：“不管是母女，或是父女，还是母子、父子之间的血缘或是亲情，本就不存在回报一事，你对她好，她那么善良的人，自然会对你好，可是你总是谋害于她，她那么犟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忘记你干的坏事。人在做天在看，若文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适时就收手，可能还有救。”

张夏花的手抖了抖，眼睛下垂，似是晓得自个错了，她转头看着床上的孩子，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其实.......其实这事不是我出的主意，是隔壁的贺小瑛出的，她和林婶子给我十文钱，让若文去毁了若春的蘑菇，我起先不答应来着，可是一想到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十文钱可以买些米面，吃一顿，我就心软了，上回若文上你家去借一些蘑菇，若春不给，我心里也有恨呐。”

杜若文去要蘑菇，被说成了是“借”，张夏花并不觉得她自个错在哪里了，不过她说主意是贺小瑛出的，赵泽野半信半疑，没有接话茬，只说：“不管谁出的主意，我希望伯母善待若春。”

他起身离开了杜家，出门吹了山风，才觉得舒坦一些，身后的女人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要不是有求于人，她才不会任由他胡说八道呢。

张夏花是死不知悔改，这一点赵泽野没有想到。

他回家以后，把若文的事情说了一遍，杜若春更加确信，若文是丢了魂，找个神婆来兴许有用，可是自己也是重生，若是碰到些有本事的神婆，会不会被发觉？

想想有点害怕，她不敢往下想，拉住相公的手：“他们要是请了神婆，你一定得告诉我啊。”

“嗯，你别担心若文了，我觉得没什么大事，养一养就会好的。”

他以为媳妇是担心杜若文的病情，鬼晓得她是怕神婆识破自己。

过不了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几个女人日夜赶工，把绣好的曲屏送到白家去，阮氏也在家，看着送来的曲屏上头的一只白鹤，微微笑，对张夏花说：“妹妹的手艺真不错，这只白鹤画的跟活的一样，展翅欲飞，活灵活现，好看。”

张夏花看见阮氏有点局促，握着双手，说：“不是我画的，是我外甥女画的，都是她的功劳。”

阮氏转头问杜若春：“真是你画的？”

“回夫人的话，的确是我画的。”

杜若春答。

“你的手可真巧啊，我喜欢，以后给我家的绣坊画图样怎么样？”

“这个........”她犹疑起来，画图样可是可以，就是不晓得自己忙得过来不，便说，“我试试罢，夫人有需要就派人告诉我，不过我家里农活多，最近在卖蘑菇，忙不过来，可能会晚一点。”

“没事，只要你画的好，我就高兴，早一点晚一点的，没多大干系。对了，你们都吃了午饭没，都留下来迟罢，刚好我相公马上回家来了，听说是你们来了，他肯定高兴坏了。”

阮氏摆摆手，示意仆妇去准备饭食，此时白先生从外头匆匆赶过来，看见张秋兰时，微微笑：“你们来的很及时，这几日做好了，就能送走了。”

张秋兰似是躲避他殷切的目光，侧开了脸，杜若春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与以前又不大一样，心底起疑，他们什么时候又进了一步？

这段时日姨娘都在家，也没多少时间来镇上的，可是两个人眉来眼去，而且白先生看她的眼神都滚烫的，不大对劲啊。

杜若春嘀咕着，冲白先生说：“白先生你这几日不见，气色见好。”

他答：“这几日我夫人和女儿回家来了，可能心情好了些罢。”

听见这个话，阮氏微微一笑，仆妇们把餐盘摆上了桌子，午饭很快就做好了，几个人坐下来吃饭。

杜若春注意到，白先生虽然没有给姨娘夹菜，他的目光却是时刻跟着姨娘走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阮氏在旁边笑而不语，给众人夹菜，给张秋兰夹的尤其多。

这一家人真有意思，各个都表现得情深而宽容，杜若春想，要真是这样，也好，以后姨娘不会受苦了。

她低头喝了口鸡汤，忽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最近姨娘吃东西很急很躁，饭量也翻倍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突然胃口变好........

她越发起疑，姨娘到底怎么了？

一顿饭吃的颇为别扭，从白家领了六两银子出来，张秋兰分了三份，自己和外甥女还有徐婶每个人二两银子，杜若春没要那个钱，全还给了姨娘：“都是你在干活，我也没干啥，我实在忙不过来，你自个收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张秋兰赚了钱心情特别好，笑容可掬：“没有你，那只白鹤怎么会那么好看。”

“只是顺手一画，没啥的了，别放心上，以后还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和我说就好。”

杜若春这样说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