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趴在赵泽野寻常写字的台子上，望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清辉落在脸上，酥酥凉凉，她感伤了一会，惦念肚子里的孩子，关窗上床去睡了。

次日，燥热的天空飘荡着几丝小雨，大梅姐和徐婶他们来赵家时，看见杜若春晾了不少衣裳在屋檐下，笑话她：“天晴的时候不晓得洗衣裳，挑下雨天来洗，傻吧你。”

她笑答：“一大早还没下雨呢，就洗上了，洗完了才发现下了点雨丝，没事，这雨下不长久。”

她见人群后头跟着一个男人，定睛一看，是刘石头。

刘石头今儿没去镇上干活，在家歇一日，他便跟着徐婶上赵家来，看看有啥能帮忙的。

杜若春问他：“你娶媳妇的钱攒够了？”

他摇摇头：“还差好些呢。”

“嗷，你看你娘都这么卖命给你攒钱，你可别放弃了。”

她说。

“嗯.........”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睛瞟向她家的柴火堆，看见柴火不多了，说：“我今儿上山砍柴，给你家带点。”

“啊，刚好，我家真的没多少柴了，我自己不方便上山了，你去的话，帮我带点罢，我算钱给你。”她说。

刘石头听徐婶说了杜若春怀孕的事情，心里晓得她怎么个情况，没要钱，转头又上山去了。

杜若春看天气凉快，雨丝也不多，想趁这个好天气把果子酱运到镇上去卖了。

大梅主动请缨，她体格大气力也大，一个人推个小车不成问题，杜若春有她帮忙很省心，两个人把坛子搬上车，推到了镇上去。

她原先答应尹家，只要有好东西先卖给尹家，所以今儿她直接奔着尹家去的，尹正德恰好在家，看见大梅一坛一坛地往屋里搬东西，好奇地张头问：“这是什么，是酒？”

杜若春站在旁边解释：“伯父，这是我新做出来的果子酱，用的就是你家的果子，带给你尝尝鲜，看好吃不？”

“果子酱是什么？我从来没吃过。”

尹正德见她开了一坛子果子酱，拿个木勺舀出一小碗的黄褐色的酱汁，她说：“伯父家里有馒头么，用这个就馒头尝尝罢。”

尹家不缺吃食，灶房常备馒头，下人端出一屉子热馒头，尹正德捻起一个白乎乎的馒头，掰开来，蘸酱吃了。

这一口，他的脸色渐渐舒缓开来，好像一朵花张开了。

“这个.........东西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他夸了一句。

杜若春笑吟吟地说：“这是果子熬出来的，没加东西，对身子很好的，伯父可以多吃。”

“赵夫人，你怎么会做这个的，我都没见过有人会做。”

“我也是学的，南边的人爱吃这种甜甜的酱，北方爱吃咸口的酱，那种我也会做，不过现在不太方便，不想太操劳了。”

尹正德疑惑地打量她，问：“赵夫人是有喜了？”

“...........没有的，伯父想多了。”

前三个月不适合公开好事，她直接否认了。

尹正德看她最近脸庞圆了一些，嘴唇却有点白，倒像是有孕的样子。

既然人家否认，他也没必要紧追不舍，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酱怎么卖，便问她：“这个酱我很喜欢，你做出来的东西，总是不会让人失望，你说说，这个怎么卖？”

她早就料到尹正德不会拒绝自己，尹正德这个人喜欢新奇的东西，而且很有眼光，再说，他年老体迈，胃口不佳，所以对吃食特别挑剔，寻常的东西索然无味，一定要新鲜的没见过的，他才会动心。

他都开口问了，自己的果子酱就有销路了。

“伯父，一坛子有五六斤的样子，我就按坛子卖罢，一坛八十文钱，您看看，怎么样？”

尹正德盘算了一下果子的市价，刚才的果子酱里，他尝出了梨子、苹果和枣子的味道，这三样做一坛子酱，成本不低，八十文钱还算折中，这丫头开价一向很实在，像个认真做生意的人。

“行罢，我不喜欢和人讲价，尤其是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这几坛我全要了。”

几坛子果酱卖出去，她收回一笔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又说：“伯父能否再卖我一些果子，我好拿回去做酱。”

尹正德说：“可以的，不过这个天气也是怪了，我家的果树都长虫了，产量不大，你要多少，我不一定拿得出那么多。”

“这得看伯父的订货量了，要是您喜欢，我就多要一些。”

他摸着胡子笑：“对呀，我得先下订单，你这个果子酱我看能卖出去不少，往帝都送一些，那些达官贵人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这种味道清新的东西，肯定对他们有吸引力的。你再给我来五十坛子罢。”

那得要几百斤果子，她拿不准自己家里能不能赶工赶出来，便说：“五十坛还有点多，下次我先熬二十坛罢，我家地方小，人也不多，太多了恐怕赶不出来。”

“不是买了地么？怎么，还没地方做这些？”

“地都种上了蔬菜，房子没有扩建，还是那般大。”

“哦.........”

尹家卖了她一批果子，十几车果子运回家，院子堆不下，只能搁在家旁边的那块空地上。

她绕着这些果子走来走去，天气热，不一会苍蝇就来了，果子过一两日全部得腐败。

这可怎么得了。

大梅姐看出她的焦虑，说：“看来得挖个大点的地窖了，没有地窖夏天哪能存东西去，全得坏了。”

“是啊，可是你们几个谁会挖地窖？”

“贤伯不是啥都会么，别看他腿脚不利索，干起活来可带劲了。”

杜若春的目光望向不远处弯腰除草的老人，有点不忍心，恰好刘石头扛了一堆木柴回来，给她搁在空地上，她眼睛一亮，唤他：“石头哥，你会挖地窖不？”

刘石头抹了一把汗，说：“会是会，你家哪有地方去，地窖最好靠山来挖，挖在地下容易渗水，还会藏蛇。”

“你看看我家后边不是靠山么？行不行？”

赵家的后院是靠山的，刘石头过去看了一番，觉得不可行，说：“这里的土偏软，挖了怕要塌了，换个地方罢。”

杜若春看不出哪里合适了，刘石头一个人上她家的地里转了转，一圈下来，被刚出的太阳烤了一身热汗，他挑中了一个远一点的位置，回赵家跟她说：“我找我爹来一块挖罢，明儿过来。”

“嗯，可以的，谢谢石头哥了。”

她心想，明天开始挖的话，自己的果子还是留不住，便叫来秀禾三个人，当日就开始清洗果子，照例是长虫的搁到一边去，余下的切块，泡盐水，然后马上进锅里熬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