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人奔至近前,于嬷嬷看着他脸上的面具,吃惊地问:你是谁?”
他却不答,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喂进苏浅嘴里。
于嬷嬷本想阻止,可想到苏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放下了手。
“我带她走。”来人声音压得极低。
于嬷嬷还在怔神间,他已抱起苏浅离开,丢下一句话:“我会送她回来。”
然而,何时送她回来,送到何处,却未言明。
于嬷嬷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终究没有去追,只在心里为苏浅祈福,希望她能侥幸死里逃生。
怔了半晌,她慢慢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往她该去的地方。
而此刻,在巷子的尽头,站着另一个人,沉沉的叹息,被雨声淹没……
戴面具的人,抱着苏浅,一路奔上幽宁山,到了那日于嬷嬷坠崖的地方,纵身一跳,却在半空中忽然转了身形,进入崖壁上的一处山洞之中。
洞里满是形状各异的钟乳石,沿着其间蜿蜒崎岖的小路,他们进了一处石厅。
那人手指一挥,墙上的松香便点燃了,只见眼前有张宽阔的石床,旁边还有一潭羊乳似的温泉,雾气氲氤。
他将苏浅放在石床之上,在旁边坐下,指尖轻轻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那张容颜,让人怜惜。他的指尖渐渐忍不住,滑上了她的眉眼,一点点细致温柔地抚摸,最后到达唇边。
世人皆知,雨霖香是无解药的毒,却不知其背后的典故。
那是某个皇帝最爱的妃子,与他人偷情,被赐死时所用。
皇帝给了那对男女两个选择:其一,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其二,最后的缠绵,那么女子体内的毒可解,男人此生,每逢月圆十五,便会遭受噬骨裂心之痛,永不得解脱。
最终,那个妃子绝望地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怯懦退缩,不肯舍一生之痛,换她一命。
帝王残酷冷笑,看着背叛自己的女人,在别人的背叛中死去,却将她鲜活如初的躯体,永远保存在水晶棺内,日日牵念,直至自己长逝……
洞外的夜雨稍歇之时,他们的第一场云雨也刚刚结束,男子撑起身体,俯视着身下的苏浅许久,将她抱入温泉之中,帮她清理欢爱过后的痕迹。
体内的毒已初解,苏浅的神智也稍微回来几分。
感觉有温暖的水,在自己身体上流淌,其间还夹杂着某种轻柔的触感,像是……抚摸。昏沉中她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落在她腰侧的手,骤然一僵,不由松了些劲道。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下滑,便下意识地想要攀附住什么,往他怀中靠去。
他的眼神一暗,喘息变得急促,却没有动,任她偎过来。
而她觉得这样的姿势,似乎依旧止不住自己的下滑之势,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胸口粉嫩的樱桃,不时擦过他的身体,引起奇异的颤栗。
“小东西,别玩火。”他声音暗哑。
他今天要她,是为了给她解毒,本不想在这种情境之下,再侵占她第二次。
可她现在这样的厮磨,却让他再度起了反应。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立刻给她穿戴整齐,以压抑住自己的**。但她现在还需要在这药泉中继续浸泡,以除去体内的余毒,他决定将她一个人留在水中,自己先上岸。
然而他刚将她放开,她就慌乱地缠了上来,怕又沉下去。
看着搂紧自己不松手的她,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不清醒的时候,倒挺热情的。
他只好重新抱着她,斜靠在潭边的巨石旁,却不敢再轻易碰触她。
她却全然把他当成了床,还嫌自己躺得不够平整,使劲往他身上爬。
他简直无奈了,她非要天雷勾动地火才甘心吗?
当到了最后,她的腿缠上了他的腰,柔峰抵在他脸侧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在她的**上拍了一记:“你自找的。”
不客气地张口含住圆润的樱桃,舌尖舐弄之间,她不禁嘤咛着挣扎,想逃脱这种难耐的酥麻。
可到了此刻,他怎么还能容忍她逃脱,手即刻滑入她腿间,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粒小小的珍珠。
这样的逗弄,她更是忍受不了,身体直往后仰,却被他扣紧了腰,更放肆的掠夺胸前的柔软。
而他的指尖,也找到了入口,循着幽密的花径,直探向花心。
她重重喘息,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要将他推开,却恰好碰触到他的敏感点。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手指快速抽出。
突如其来的空虚,让她有种不适地难过,微皱起眉。
“小东西,想要我是么?”他低笑,早已挺立的昂扬,猛地冲进那狭窄的甬道,那般紧致湿润的包裹,让他满足地长舒出一口气,随即攫住她的唇,吮吸她口中的甘霖。
身体的结合处,如火般灼烫,他只停歇了那一瞬,便开始剧烈冲撞,每一次都几乎是完全抽离,又重重撞进她身体的最深处。
她受不住如此凶猛的攻击,呻吟不断。
而她的声音,便是世间最好的情药,他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她体内纵情驰骋。
一次又一次,他带着她一起飞升,又一起坠落,直到她精疲力竭地瘫倒在他怀中,再度陷入彻底的昏睡……
*************************************
苏浅醒来时,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感觉过于真实的,旖旎的梦。
她衣衫完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于嬷嬷正守在床边。
脑中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太羞人,她的耳根发烫,眼神微微躲闪地环顾四周,轻声问:“嬷嬷,这是哪儿?”
“这是三殿下临走前交待的地方,昨晚你受了伤,就把你带到这来救治。”于嬷嬷回答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昨晚苏浅被带走之后,她思来想去,还是来了这里安顿,而今天清晨,有一辆空马车将昏睡的苏浅送来,在她身上,还有一封信,里面只有两个字——莫言。
她猜测,应该是那个人,不愿苏浅知道期间发生过的某些事情。
而苏浅一直信任于嬷嬷,对她的话,并没有怀疑,只是迟疑地反问:“夜骐?”
“是的,这里是三殿下的地方,现在全城都在找你,只有这里可以暂时躲避。”于嬷嬷的话,让苏浅心中不知怎么,起了些怅然。
若是夜骐当初没走……昨晚的惨剧兴许不会发生……
当惊觉自己对夜骐竟有这样的依赖感,她立刻止住思绪,转开话题:“嬷嬷我口渴。”
“好,我给你熬了些滋补的粥,还是温的,你吃一些。”于嬷嬷忙端来碗,喂苏浅喝粥。
苏浅本想自己来,却发现身体酸痛,全然没有力气。但她只当这是受伤的后遗症,也未过多深想。
就这样在同缘客栈里躺了两日,外面传来的消息是:有刺客潜入皇宫,女王失踪,摄政王暂时代理朝纲。
苏浅闻言只是冷笑,封濯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不知道凤歌现在,是生是死是被俘,不过这江山,到底是易了主。
但全城搜捕并未停止,只说是查刺客,明街暗巷,无一放过,终究还是查到了这间客栈。
夜骐的人,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两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瞬间便让于嬷嬷和苏浅,化身为一对平凡的母女。
第一遍搜查,安然无恙地躲过。
可就在那天晚上,封璃却又带着人,重来了一遍。
当她们的厢房被打开,看见那个熟悉的人进来,苏浅尽量平静地微低着头,接受他目光的审视。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开,低沉地说了声“走”,便带人离开,似乎没看出任何异样,却在上马之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她所在房间的窗口……
那之后,便再无其他人骚扰过这里,苏浅在此休养,倒也清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到何时。
时间悠悠又滑过大半个月,封濯的生辰快到了,满城张灯结彩,倒真像是帝王的派头,苏浅对此亦很是淡然。
江山总归不是她的,谁爱坐谁坐,她丝毫不眷恋。
但封濯过寿,封玦应该会回来吧?
不自觉又想起那个人,她幽幽沉叹,唇边逸出苦笑。
为什么还要想他,当你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正在这时,客栈内的掌柜,也是夜骐的亲信,进来传报,说夜骐也将在封濯寿辰当天抵达帝都,而这一次,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三王子,而是北越的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苏浅闻讯怔住,一边的于嬷嬷却快速反应过来,笑着对她说“恭喜”。
她无言,恭喜她没了女皇身份,又捡了个太子妃来当吗?
可不知怎么,想到夜骐即将到来,心底深处,似乎有隐隐的欢欣,仿佛是……期待。
然而,他并未先来找她,而是直接去了凤宁殿。
众人皆以为,他此次也是来赴宴祝寿的,却没想到,他的真正来意是——要人。
站在大殿中央,他仍然如以前一样,笑容满面,可仔细看,眼中却暗蕴着风暴:“王爷,我家娘子还没找到吗?”
原本喜气洋洋的封濯,顿时被哽住,脸色变得尴尬,干咳了两声:“已经派出所有人手仔细搜遍了全城,但仍无陛下的消息。”
“那就算了吗?”夜骐挑眉:“陛下没找到,王爷还有心思过寿,而且寿宴的地点,还选在凤宁殿,这未必有些不妥。”
如此直白的讽刺,让封濯沉下了脸。
本想着他现在是北越太子,所以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他倒如此得寸进尺,不知高低。
“给太子殿下赐座。”他用了个“赐”字,已将君王的架势彻底做足。
夜骐一声冷笑:“王爷现在,莫不是已经不想找陛下了吧?”
封濯手中的九龙金樽,往桌上猛地一顿,洒出来的酒,湿了怀中的美姬半片裙袂,吓得她缩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夜骐却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挑衅:“也是,做皇帝,终究是比做王爷,开心许多,不知这凤字,何时改成龙?”
“放肆。”封濯忍无可忍,瞪目怒喝。
夜骐微勾唇角,丢下一句:“真正放肆的,不知是谁。”便慨然离去。
封濯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然而他初登此位,尚局势不稳,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而夜骐出了殿门不久,便遇见了封玦。
夜骐一笑:“别来无恙?”
封玦不答,沉默地与他擦肩而过。
“她是我的。”低沉却笃定的四个字,顺着风,传进封玦耳中,他的手握紧成拳,却终究没有回头……
********************************
那天晚上,苏浅如平时一样入眠,却在半夜忽然惊醒,因为感觉床上多了个人。
“是谁……”她的惊叫,被一只手掌,捂在口中。
温热的呼吸,吹拂到她脸上,耳边的轻笑,那样熟悉:“是我,娘子。”
苏浅一怔,身体松懈下来。
是夜骐。
他将她搂进怀里,便去找她的唇,无论她怎么躲,仍是被他吻了个结实。
解了些焦渴之后,他才肯松开她一点,额抵着她的额,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好想你。”
苏浅心里一颤,咬住唇不做声。
“你去死,色狼。”她大骂。
“嘘,小声点,别人会听见。”他用手指点住她的唇。
她还以为自己抓到了他的弱点:“我要喊人来……”
“那好吧。”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既然你不介意有人旁听,我配合你。”
苏浅气得又想破口大骂,却被他再次深吻,直吻到她没力气骂人,才稍稍移开唇让她呼吸。
她恨恨地盯着他,皎洁的月色,映照在她脸上,这般生气的模样,分外惹人心痒。
她整个人愕住,随即疯了般地捶打她的胸膛,泪在不知不觉间,便流了下来。
他任她捶打,直到她最后没了力气,才握住了她的双手,去吻她的泪,自眼角一路吻到鬓边,在她耳畔温柔低语:“浅浅,我会给你幸福。”
她身体一震,含着泪低吼:“我不信。”
“要信的,我是你的夫君,过一辈子的人。”又是这句话,无论她怎么抗拒怀疑,他都霸道地说,要和她过一辈子。
那一夜,直至她累得在他身下晕厥,他才暂时放过她.
手在她光滑的雪背上贪婪地游移,他不由得感慨,自己居然也会这般需索无度。
不过,人生中能遇到个值得为之失控的人,也是种幸运。
微笑着抱紧了她,直到雕花窗外天光渐亮,他才悄悄起身离去,临走之前,又在她唇上眷恋地落下一吻……
苏浅那天一直睡到中午,于嬷嬷敲门叫她用膳,才勉强醒转过来。
睁开眼的一刹那,只觉得身体如被巨石碾过似地,四肢百骸都酸痛异常。
枕边已空,昨晚那个掠夺她的人,不知去了哪儿。而肌肤上,却到处留着他的痕迹。
脸红耳赤地穿衣服,手臂都似乎还在抖,她咬着唇在心里大骂夜骐混蛋。
去开门时,她垂着睫毛,眼神朝下,羞得不敢跟于嬷嬷对视。
于嬷嬷看着她颈间的斑斑紫痕,心中了然,问她:“要不要先沐浴?”
苏浅的脸更是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于嬷嬷强忍着笑,拍了拍她的头顶,转身下楼去让人准备热水。
昨晚她不是没听见动静,但当她发现是夜骐,便没去“打扰”。
不多时,浴桶送上来了,于嬷嬷为她撒好花瓣便主动退下。
苏浅脸红了一阵,终于还是褪尽了衣衫,跨进了浴桶,在温暖的水雾中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她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和夜骐早已拜堂成亲,而以他的手段,若是强要,她根本逃不过。能捱至今日,已是他留情。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昨晚说的话:“浅浅,我会给你幸福。”
想自己这短暂的半生,命运凄苦如浮萍,辗转由人不由己。
幸福,别人未必真的给得起,自己也未必要得起。
不如不信许诺,以免他日失望。
洗净了身体,她出来换上干净的衣裳,表情又淡然如初。
于嬷嬷进来,为她梳头,看着镜中她寂静的眼神,手中的梳子停了停,轻声开口:“嬷嬷有句忠告,莫太纠结于过去,要珍惜当下。”
苏浅一怔。
于嬷嬷再未多说话,为她结好发髻,便陪着她用膳,直到退下。
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反复回味着嬷嬷刚才所说的话,久久又是一叹……
而那晚,夜骐并没有回来,第二天,还是未归。
苏浅不觉有些隐隐的担心,却又不好去询问其他人。
第三日深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听见窗户轻微一响,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只是风。
再次躺下去,她不由得叹气,却听见黑暗中响起一声低笑:“在等我?”
她的呼吸瞬间抽紧,随即翻个身背对外面,轻嗔:“谁等你?”
他走到床边,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在褪袖子时,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却依旧若无其事地上了床,将她强行扳过来,拥进怀里。
“这两天有点其他事要办,所以没有回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交代行踪。
她心中有些微的暖,但没有做声。
而他正经不了多久,手便又钻入了她的衣襟,不怀好意地游移。
“哎,你怎么就知道……”她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忽然一愣,因为指尖感到了温热的黏稠。
“没事。”他迅速握住她的手:“只是受了点小伤。”
“怎么受的伤?”她脱口问道。
他笑了,眼睛眯成月牙儿状:“娘子心疼我了?”
“我才没有。”她冷哼。
“心疼便是心疼嘛,何必这么害羞?”他调笑着去吻她,她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剧烈挣扎,怕碰着他的伤口。
自然又是被他磨着硬要了一回才肯罢休,但今晚,他似乎比她还累,把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口,很快便沉沉入睡。
“都受伤了还不老实?”她拍开他的手。
“接下来几天可能又回来不了,所以想多温存一下嘛。”他吻着她的后颈,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她心里恍惚想起以前的某些事,身体微僵。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半合着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他知道,她心里,那个人并未走远。
但是,自己应该也已挤进了她的心,占据了一方角落。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的心,全部变成自己的领地。
晚就晚点吧,他有耐心等。
“再过几天,等我把事情办完,就带你回北越。”他的话让她愣了愣,转过头来反问:“回北越?”
“当然。”他挑眉:“做我的太子妃。”
还真是要当太子妃了,她无语。
“我会先替你换个身份。”他说,语气极为认真:“但你记住,无论换成谁,你在我眼里,都只是独一无二的浅浅。”
现在,每次听他叫自己浅浅,心中都会有种异样的柔软。
有一个人,只把你当做是独一无二的你,来宠爱。
这样的感觉,难以言喻。
尤其是对曾经被当成别人替身的她而言。
她的身体,也渐渐柔软下来,轻靠在他的怀里。
他立刻得寸进尺:“再要一次,好不好?”
话音未落,便又从背后,刺入她的身体……
一番缱绻下来,天又快亮了,他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
借着晨光,她看见他的肩头,撕裂了一条两寸余长的口子,尽管不再流血,入眼却依旧狰狞。
“在外面小心一点。”她将脸半掩在被子里,低声嘟哝。
可他仍旧听得分明,眼中浮起温暖,又俯下身吻了吻她:“好,为了你,我会更小心。”
他闪身出门,她发了一会儿怔,才闭上眼睛补眠……
**********************************
而那天,夜骐又闹了一次凤御宫。
在早朝时分,他大摇大摆地进了殿,再次质问封濯,为何没有找到女王。
这一次,封璃和封玦都在场。
封濯尽管心中已经怒火冲天,但还是不得不强压住,把目光投向封璃。
他沉吟了一下,站了出来,语气极为恳切:“殿下恕罪,我已亲率御林军找遍整个帝都,无奈并未发现陛下的踪迹,但是并未放弃,现在周边的城镇,也在着力寻找,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待。”
“交待?像你们这样推脱磨蹭下去,即便找到,只怕也已是尸体,到时候,要如何向天下子民交待?”夜骐冷笑着反问。
“那么,依殿下的意思呢?”封璃反问。
夜骐像是被反问住了,一时之间无话。
封濯立刻抓住时机开口:“找寻陛下一事,封璃的确已经尽了力,现在只能静候消息,希望陛下吉人天相,能逃过此劫。”
此言一出,将责任尽数推给封璃,找不到,也是他的过失,找到么……不可能。
而自始自终,封玦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夜骐转过脸来,看着封玦:“大王爷不用回封城守边关了么?”
封玦依旧沉默,封璃代为答话:“因为陛下失踪,大哥忧心如焚,所以暂且留在帝都。”
夜骐玩味地笑了笑:“好一个忧心如焚。不过现在局势可不容乐观,虽说我上次回去,缓和了父王的失子之痛,北越国内,可仍有人叫嚣,要为我二哥报仇呢,还是不要太掉以轻心为好。”
“多谢殿下提醒。”封玦低沉地丢出一句,眼底有些讥嘲。
夜骐却似全然未察,向高台之上的封濯拱了拱手:“我且再等三日,若还是无消息,我也只好先回北越了。”
态度变化如此之快,让其他不知情的人,都在心中暗嘲,原来这三殿下寻妻,也不过是演场苦情戏罢了,并无多少真心。
而某些明了的人,却是心中发涩,又言说不得。
夜骐出了宫,并未回驿馆,而是去了那日与封璃相见的酒馆。
依旧是天字一号房,到了中午时分,又多了一人,白衣胜雪,冷眸如冰。
“怕是再过些时日,你大哥就要被立为太子了。”夜骐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透着邪佞。
封璃悠悠抿下一口酒,抬起眼望向窗外:“老爷子自己的江山,都未必坐得稳,还立太子。”
“怎么,你已有计划?”夜骐挑眉。
封璃淡笑以应,并不作答。
“凤歌在哪?”夜骐又问。
“宫中。”封璃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
夜骐眼神一闪:“这倒藏得巧妙。”
封璃弯了弯唇:“老爷子大概永远未曾想到,明宫之下,还有地宫。”
夜骐大笑,与封璃碰杯:“他对你,实在过于放心。”
“太自负的人,永远死得最惨。”封璃轻描淡写地说,眼角的余风,掠过夜骐。
夜骐眸光流动,半趴在桌上,凑近封璃,声音低而阴柔:“你错了,我不自负,我是天下最谨慎之人。”
封璃深深看了他片刻,一笑:“你我的确是同一类人。”
“所以你可以做我,我可以做你。”夜骐也笑了笑。
再次碰杯,一干而尽,两人倒转酒樽,点滴未剩。
世间再不可能有,比他们更默契的盟友。
他可以做“他”,“他”亦可以做他。
酒过几巡,封璃终究还是犹豫着,将心中想问的话,问出了口:“她还好吧?”
夜骐原本深邃诡谲的眸子,顿时泛开一抹柔和的光:“好。”
封璃怔然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又狠抿了一口酒。
夜骐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喝酒。
过了半晌,封璃沉沉一叹:“你带她走吧,好好对她。”
“当然,她是我娘子。”夜骐的笑容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口气却不容置疑。
封璃苦笑,其实她和他,也同样拜过堂,成过亲。
只是终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喝完酒,已是暮色深垂,二人本该就此分道扬镳,夜骐却说:“我也想去地宫。”
封璃微怔,最后点了点头。
一前一后地走,又各自乔装改扮,无人看出他们是同路人。
地宫的入口,亦在幽宁山。借由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的地道,穿过半个帝都,便到了真正的皇宫下方。
谁也想不到,在这幽深的地底,居然有如此宏大精致的建筑。
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封璃第一次,展现了和在外面截然不同的样子:他摊开双手,如真正君临天下的王,豪迈骄傲的笑声,在整个宫中回荡。
这里,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而且,只属于他。
夜骐负手站在一边,也幽然微笑。
他知道,任何人的成就,都需要有人分享,即便是封璃,即便是他自己。
“凤歌呢?”夜骐随后问道。
封璃深深看了看他,转身先行。
夜骐跟在他身后,到了一间寝殿之外,里面有夜明珠的白光,透过窗棂上的薄纱,可以看见其中有一人,正犹如困兽般走来走去。
当发现外面有人,她立刻冲到门边,急切地喊着:“封璃,放我出去。”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求求你,放我出去……”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只怪你自己,太贪心。”封璃终于开口,声音冷然。
“是我错了……璃……我求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求能出去……”凤歌痛哭,她真的害怕了,被独自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每日只有一个哑奴为她送饭送水,封璃几天才来一次,而且无论她怎么呼喊,他都不跟她说话。
“我不信你。”封璃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便带着夜骐径直离开,凤歌的哭声,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
“你倒是真狠心。”夜骐呵呵一笑。
“我已经放她走,是她自己要回来找死。”封璃冷哼了一声。
夜骐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有奇怪的笑意:“我一直分不清,你到底更爱她们中的哪一个。”
封璃的背影,微微停滞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如常,许久才叹息一声:“或许,连我自己都分不清。”
初时,只因她像“她”,可到最后,却不知心中所住的,究竟是谁。
看着她们,都觉得痛,只是那痛,又各有不同。
凤歌不驯,他想将她禁锢在身边。而宝珠,他却愿意放她走,远离这吃人的漩涡。
他只盼,她们都能平安。
夜骐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
或许,他比他们幸运,至少不用如此在两个女人之间抉择。
然而,他和她之间,亦有秘密,需要隐瞒一生。
所以其实,谁也不比谁,对爱安心。
又走过了漫长的回廊,到了另一间厢房门口,这间,或许更应该叫牢房。
里面的人,被手臂粗的铁链锁着吊起,身体上满是斑斑伤痕,一张脸掩在披散下来的乱发之中,看不清相貌。
夜骐蹙眉:“是谁?”
封璃微挑嘴角:“你的一个故人。”
“我的故人?”夜骐讶然反问。
而这时,房中的人,忽然抬起头来,发往两边散落,露出了一张丑陋可怖的脸。
夜骐盯着他看了半晌,眼中闪过惊诧:“他没死?”
“我怎么舍得让他这么容易地死?”封璃的笑,优雅而残忍。
“也是。”夜骐点头,眼底闪过同样残忍的寒光:“真正的深仇大恨,会不想对方死,只想对方时刻处在等死的恐惧中,长长久久地活着。”
再没有说话,两人在地宫中,悠悠转了一圈,便又自暗道离开。
走之前,夜骐笑望封璃:“这几天,我恐怕还要借用你的东西。”
“无妨。”封璃手一挥,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而那晚,封璃回到王府,刚进书房就警觉地眯起眼睛:“是谁?”
有一人从暗处站起来:“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封璃笑了,神情变得松懈:“原来是大哥,你问谁?”
“不要在我面前装。”封玦低吼:“我只想再见她一面。”
“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大哥?”封璃走到他面前站定,笑容里含着淡讽。
“我说了,我只是想见她一面。”他咆哮。
“见了又如何?她身边已有别人。”封璃说这句话时,自己眼中也有抹苦涩。
封玦在那一刻,没有言语,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似在轻颤。
“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他顿住,声音压得极低,吐字艰难:“帮我。”
封璃一愣,随即大笑:“这好像是大哥第一次求我帮忙。”
“是。”封玦咬牙,却依旧不得不承认。
现在,能帮他找到她的人,只有封璃。
封璃背对着他,慢吞吞地点燃案上的烛火,回转身来,欣赏封玦眼中的脆弱,半晌,粲然一笑:“好,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帮你一次。”
封玦明显在压抑自己的脾气,喘息很重,但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封璃却在他踏出门的一刻出声:“其实我对你,比你对我要好得多,我即便求你,你也不曾帮过我。”
封玦的背影一僵,随即加快脚步离开。
封璃则坐在那昏暗的灯影里,记忆里陈旧的片段,又一次涌出……
他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却听着封玦在温暖如春的屋中,欢快地笑,那一年,他们都是五岁。
他哭着求封玦,帮他向父亲求情,给娘请大夫,却只换来一记冷漠的眼神,那一年,他们都是十岁。
而十岁以后,便再也没有记忆了,因为他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做得很好,尤其是当他杀人的时候,他真的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不,是魔。
红玉说得对,他是魔,血和泪浇筑成的魔。
打开门,他飞身跃上高楼,俯瞰整个封府,幽然冷笑。
总有一天,这里,也会变成修罗的炼狱……
*****************************
次日晌午,于嬷嬷为苏浅带来一封信。
“谁的?”苏浅疑惑地问。
于嬷嬷摇头表示不知,眼中却有一丝忧虑。
苏浅拆开来看,顿时愣住:
玦欲与你见最后一面,今夜子时,护城河边。
苏浅的指尖不自觉地将那张纸,攥出了褶皱,呼吸也变得沉重。
这封信里说的是真的吗?封玦要与自己见面?为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什么也想不清楚。
于嬷嬷自然也瞟见了那行字,却还是假装不知,轻声问:“怎么了?”
苏浅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封玦……封玦他……”
“要见你?”于嬷嬷见她委实艰难,接了后半句话。
苏浅点头,眼中一片茫然。
若是以前,她也许会义无反顾地赴约,只求问个明白,为何他当初会抛下自己,不告而别。
但现在,无论从名分还是事实上,她都已是夜骐的妻子,要怎么去见封玦?
可是信上说,这是最后一面。
她闭了闭眼睛,心中发疼。
一旦她随夜骐去了北越,此生,怕是和他再无缘得见,这次的确是最后一面。
心中千回百转,她仍旧下不了决定。
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去,他不值得。
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去吧,问问究竟为什么,不留遗憾。
整整一个下午,苏浅都坐在房中发怔,过往的所有纠葛,在脑中纠结成乱麻,找不到解开的那个绳结。
到了晚上,天色越来越暗,她的心,也越来越焦躁,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去吧。”耳畔忽然响起声音,她吓了一跳,抬头望向说话的于嬷嬷。
“若是永远留个疑问在心里,总会觉得有缺憾。”于嬷嬷叹息。
当初封玦如何伤这孩子,她知道,却也觉得,他有他的苦衷。
而这个傻孩子,心眼儿太实,将所有的苦,都死死埋在心底,表面还要装得淡定平静,叫人看了心疼。
既然信中已说,是最后一面,那么封玦应该也不过是为了解开彼此的心结,不会再有其他。
所以还是去吧,若那人绝情,以后便断了念想,若是有情,至少证明自己的付出,不是独角戏,也能释然许多。
于嬷嬷将手里的披风,罩上她的肩头,又为她戴上斗笠面纱,自己也是相同的打扮:“我陪你去。”
尽管知道,能将信送到此处却没有举报抓捕她们的人,必定不会陷她们于危险,却还是要小心谨慎,以� �万一。
苏浅被动地随于嬷嬷出了门,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床。
她和夜骐……
心中滋味难言,她一路低着头下楼,掌柜迎上来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她不知如何作答,于嬷嬷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对那掌柜说:“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那掌柜眼神仍疑惑,却未再加拦阻,让她们离开。
一路行至僻静的护城河边,远远地,便看见夜色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苏浅心头发紧。
于嬷嬷停下,轻轻放手:“我在这里等你。”
苏浅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过去,越近,心中痛得越厉害。
在还有十步之距的时候,她停住,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泪。
“宝……珠。”对方的声音,嘶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苏浅没有应声,只是咬紧了嘴唇,手也从内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子。
两个人就这样,近在咫尺地站着,却没有谁,有勇气再踏出一步。
“我并不是……不要你。”封玦说这句话的时候,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
苏浅的泪,瞬间滑下。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该欣慰,还是委屈。
他并不是不要她,不是刻意将她丢下,然而,他还是将她丢下了。
而如今,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中满是悲伤,轻声问:“他对你好吗?”
苏浅胡乱点头:“好。”
“你就要走了吗?”
“对。”她又点头。
“我们……我们……”他终究是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也知道,他们再也找不回,过去的好时光。
“我该走了。”苏浅再也忍受不了,这样面对面的折磨。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他却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她还未挣扎,便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孩子般的呜咽。
心仿佛都碎了,甚至仿佛听得见,碎裂的声音,她就那么僵硬地任他抱着,泪似珠落,却始终没有回头。
而在远处,她和夜骐曾经放船灯的地方,有一个身影,正静默地伫立,看着远处拥抱的两个人。
水面吹来的风,让苏浅清醒了许多,她轻轻地拉开他的手,低低说了句“保重”,便一路跑开。
他没有追,仍旧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空荡荡的怀抱,那样冷。
远处的那个人,长长舒出一口气,自另一条小路离开……
苏浅回到客栈,连洗漱都不曾,倒头便睡,于嬷嬷为她盖好被子,关门出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响起声叹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怔住——夜骐居然就站在走廊的尽头,而且似乎,已经站了许久。
她走过去,有些愧疚地叫了一声“殿下”。
他却摆摆手:“这样也好……回来就好。”
这两句话中的深意,于嬷嬷明白,眼神怅然地笑了笑:“看着你对她这般好,我以后也就放心了。”
像是母亲交付女儿的口气,夜骐一怔:“你不随我们走?”
“我还有未完的事要做。”于嬷嬷摇头:“虽然我也想陪伴她。”
“她会舍不得你。”夜骐以前,从不曾为别人,考虑这么多,可如今……他怕看见她哭。
“若是……我在做完我要做的事之后……还活着……会去找她……”于嬷嬷的眼中,也有了湿意。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开口。”真心对她好的人,他愿意有所回报。
“不用了。”于嬷嬷明白他爱屋及乌的心理,却还是谢绝。
她的事,只能由她自己来完成,不可假手于人。
微笑致意之后,她与他擦身而过,下了楼。
夜骐沉思着看了她一眼,随后进了苏浅的厢房。
床上的那个人,好像真的睡着了,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脸。
羊脂玉般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放开,他将手穿过她的颈后,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
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用带着细胡茬的下巴,摩挲她光洁的额头,不时轻吻。
其实今天,他很担心,她会跟那个人走,再也不回来自己身边。
可是,她终究还是回来了,无论心有没有回来。
这样,就已足够。
“浅浅,给我生个孩子。”他端详着她的面容,忽然喃喃低语。
他在想,若是有个像她的女儿,或者是像自己的儿子,该多好。
怀中的人,身体轻微一颤。
他似毫无察觉般,依旧抱着她,慢慢地摇,像是在哄她睡觉。
过了许久,他将她放回床上,又亲了亲,低声说:“我要走了,乖乖等我回来。”
她仍然未动。
直到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她的睫毛才颤了颤,睁开眼睛,望向那片黑暗。
今晚,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那个人给的痛,久久无法消散。
他却又如此温柔,甚至说,希望她为他生个孩子。
她怕自己一睁开眼,泪就会夺眶而出,却无法解释,究竟是为何而哭。
罢了,就此罢了吧。
顺应命运的安排,漂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不要总是回望路过的风景。
因为即便再美,也注定不会属于你。
只是不知道,人生的下一场暴风,什么时候又会来……
而就在那天夜里,帝都又发生了灭门血案。
依然是最寂静的二更时分,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侍郎于谦家的院子里。
下一刻,火光四起,屋里的人惊慌地往外跑,可往往刚出门便是当胸一刀,倒下去之时,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
当于谦和妻儿被带到院子中央,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背影。
他吓得魂不附体,跪下拼命磕头求饶,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命运。
只听得一声惨呼,身边十岁的儿子血流如注地扑倒在地。
“渝儿。”到了此刻,再怯懦的父亲,也会愤怒。他扑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袍,却被一脚踩翻在地。
自上而下仰望,看到的是一张可怕之极的青铜面具。
“幽……幽冥……卫……”他恐惧得眼珠几乎凸出来,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大人好眼力。”那人的凤眸中,流露出的是杀人之前的惬意。
于谦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忽然开始哭号:“为什么要杀我?我并未和你们做对。”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那人脚一翻,直接踩住了他的嘴,他再发不出声音,四肢惊恐地挥舞挣扎。
那人眼风往旁边一扫,立刻有人上来,只一刀,便自腰下,将于谦斩成两段。
可他却还未死,只是疼痛得昏厥过去,被人用凉水泼醒,继续折磨。
此时,那边已经响起了连续的惨叫哭喊,于谦的妻子和女儿在遭受什么,可想而知。
那人视若无睹,径自进了于谦的书房。
等他出来时,那些魔鬼依旧在**,他一挥手,众人立刻开始清场,将所有的活口全部杀死,就算是已死之人,也补上一刀,以防有漏网之鱼。
一切做完,这群人如来时一样,转眼间消失干净,只留下一座燃烧的死宅……
第二天,封王府。
今天,封家三人均未上朝,封濯正在书房对封璃咆哮:“昨晚是怎么回事?”
封璃眼神怔了怔,没急着作声。
“我刚刚接手朝政,怎么能这样诛杀大臣,别人会说我排除异己。”封濯气得直喘息。
封璃却回答得十分镇定:“只因怕于谦泄密,对父王不利,所以……”
“可是你怎么能挑你大哥回京的时候动手,别人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封濯将桌上的镇纸拍得啪啪作响。
封璃低着头,嘴角却微微地勾了勾:“儿知错,是我太鲁莽,考虑不周全。”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旁边响起封玦凉凉的声音。
封璃坦然回视:“怎么会?大哥一向为人磊落,别人再怎样也不会怀疑你,尽管放心。”
封濯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眼神阴鸷:“我警告你,不要作妖。”
“我真的是为父王着想,当日曹子清死的时候,曾在大堂之上提起幽冥卫,我怕于谦口风不严,在父王初登大位之时,万事都不可有闪失不是吗?”封璃的语气,显得十分无辜而忠诚。
而幽冥卫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鬼咒,剩下的两个人,再未言语。
最后封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封璃走了,封濯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对封玦说:“他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从来都放肆。”封玦冷笑。
“等日后局势稳了,再收拾他。”封濯揉着额,缓解头痛:“你也争点气,不要再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封玦沉默,转身就走。
封濯在身后叫了他两声,他也未理,径自离开。
“唉。”封濯长叹一声,只觉得头痛越来越厉害,又去唤管家给他拿止疼的丸药。
那一颗金黄的灵丹吃下去,立刻疼痛消除,精神大振。
管家小心地退下,却在关门之前,眼皮稍微抬了抬,看了一眼埋头处理政事的封濯……
而朝中重臣招人灭门,封濯再怎么样,也要装装姿态,立刻又是全城搜捕杀人凶手。
可即便这样,仍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朝中民间,纷纷传言,此事与封家脱不了干系。
女王失踪,封濯代政,封玦弃边关而回帝都。一切迹象表明,封家夺权,蓄谋已久。
纵使大家慑于封濯的淫威,当面不敢言语,私下却仍是议论纷纷,官心民心尽失。
而两天之后,在为夜骐践行的那个晚上,封璃和他,又是一番酣饮,得意之事,尽在酒中。
“明日便启程?”封璃已经微醺。
夜骐也是醉眼迷蒙,点头:“对,带着我的美娇娘回家。”
喝多了的人,比平时爽快,封璃拍着夜骐的肩膀:“你,有福。”
夜骐大笑:“是,我比你们有福。”
他以筷敲击酒盅,和之以歌:“金樽对月……美人在怀……万忧解……”
封璃感伤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而,仍饮不尽心中愁。
他的将来,只怕是金樽空对月,美人衣香远,永远算不清,是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那一夜喝完酒已是半夜,两人在路口分别,封璃回王府,夜骐则直接去往同缘客栈。
封璃站在夜色中,看着夜骐的背影,那一刻,心中满是羡慕。
但他只是凝望了一眼,便回过头来,走自己该走的路。
夜骐却是心情格外轻快,再加上几分酒醉,以致于忽略了在某个街角,那双惊讶的眼睛……
苏浅听见房门响动醒过来,便闻到扑鼻的酒气,皱了皱眉,问那个进来的人:“你喝多了?”
“不多,今天心里痛快。”他来到床边,将刚刚坐起的苏浅一把拽起来,搂进怀里。
“我去给你倒杯茶解酒。”苏浅挣扎着轻声说。
“不要茶,我要你给我解酒。”夜骐说着,便吻住了她,蛮横地逼着她张开口,和她唇舌交缠。
酒味让苏浅难受,她半闭着眼硬是推开他,去桌子边倒水。
没想到他竟跟了过来,从背后搂住她,邪恶地咬她的耳垂:“你是不是不喜欢床,喜欢这里?”
苏浅脸烫到了极点,低骂:“别胡说。”
可下一刻,他便将桌布一抽,茶壶茶杯落到地上,一阵摔碎的脆响。
接着她的上半身便被压得趴在桌上,亵裤被扯下。
当她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羞辱地喊:“夜骐你不要这样。”
但醉酒的夜骐,已被欲望撩拨得失去了清醒,只以为她是半推半就,竟握牢了她的腰身,就这样从背后攻入。
苏浅痛得痉挛,却被他控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最后,一滴泪终于随着身体的震荡摇摆,滴落下来,在桌上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酒顿时醒了几分,慌忙退出她的身体,将她转过来抱在怀里,连声说“对不起”。
她不说话,也咬紧了嘴唇不再落泪,就这么倔强地沉默。
他将她抱回床上,不住地吻她的唇角:“浅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喝醉了。”
苏浅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却依旧不言不语。
他轻抚着她的背:“我不乱来了,你快睡,明天我们就该出发回北越了。”
北越,陌生而遥远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唯一了解的,便是身边的人。
可是她对他,真的了解吗?苏浅苦笑。
她看到的,大约只是他性格的冰山一角,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不敢往深处想。
“无论我对别人怎么样,对你,都是真的。”他又一次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抚慰。
“睡吧,乖。”他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自己也闭上眼睛。
在他的气息包围中,她终于慢慢睡去,他却又睁开了双眼,指尖划过她的唇,那里刚才被她自己咬破了,到此刻还能看见血痕。
今晚他真的是太粗暴。他怜惜地轻叹,在心中想着以后要给她更多温柔以补偿。
可就在此时,他听见窗外一响,立刻警觉地起身查看,只见一个轻巧的黑影,自栏边跳下,是只猫。
他松了口气,又回到床上继续睡,却不知道方才,真的有人疾速蹿上屋梁……
第二天,他照例是在天色未明之时,返回了驿馆,
客栈这边则是紧锣密鼓地为苏浅准备启程,为了全保安全无虞,让她换了男装,甚至戴上了人皮面具。
苏浅有些木然地听他们摆布,然后被送上马车。
他们和夜骐商定,在城外会合。
可才到城门口,就发现不对劲,今天的戒备,似乎极为森严,守门的兵士,拦截了许多出城的人。
于嬷嬷和掌柜对视一眼,更为小心。
马车缓缓过去,兵士立刻要求所有人下来检查。
于是于嬷嬷先下了车,又扶着苏浅也下来,对兵士赔着笑:“我家少爷得了病,身体虚弱,正要送到汴州去寻医。”
兵士冷哼了一声:“帝都没有大夫吗,还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看病?”
“官爷您有所不知,我家少爷这病有些奇怪,在帝都寻遍名医也治不好,听汴州的亲友说,那边有个神医,专治疑难杂症,所以特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响起一声冷笑:“我也专治疑难杂症。”
于嬷嬷回头,不禁暗惊,来人正是当初她和苏浅自幽宁山逃亡时,跟在封璃身边一起搜山的那个小头领。
所幸今天她也戴了人皮面具,所以不至于被认出。
“官爷说笑了。”于嬷嬷保持镇定,和他周旋。
他却不客气地过来,围着苏浅转圈。
于嬷嬷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苏浅挡在身后:“我们小少爷的病会传染,可别连累了官爷。”
那人笑得猥琐:“连累?不不,我还要靠你们小少爷升官发财呢。”
他头往旁边一侧,指示自己的手下:“把这些人带回去。”
于嬷嬷的眼神凝了起来:“不知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被带走?”
他歪咧着嘴:“你们不知道吗?现在满城都在搜捕杀于侍郎的凶手,凡是可疑人等,一律带回衙门审问。”
“我们哪里可疑?”于嬷嬷仍不让步,那人火了,指着她就骂:“臭老婆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给你吃上几鞭子。”说着他还威胁地扬了扬手中的长鞭。
此人本就是当日杀人烧寺的帮凶,于嬷嬷心里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面上却只能保持平静,怕这畜生真撒起野来会误伤了苏浅。
她现在只能一边和这人言语上磨时间,一边期盼夜骐能早点出现,想办法给他们解围。
然而此刻,夜骐也被拖住,封濯居然一早来了驿馆,说要为他送别。
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妙,却又无法立刻脱身,只得与之周旋。
封濯自然不是真的如此热心来送行,他昨天半夜接到手下人密报,说夜骐去了同缘客栈歇宿,立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一大早在那边埋伏了人跟踪拦截,这边则亲自出马。
一直未找到女王的下落,成了他的心头隐患,他也怀疑封璃念及私情,偷放了女王一马。
而夜骐突然出现,大闹皇宫之后,有这么轻易走人,也让他生疑。
所以听到昨晚的消息,他就在猜想,会不会女王被夜骐暗藏起来,想偷偷带回北越。
斩草必须除根,到了今日,他已决不能容许女王活着。
然而夜骐毕竟是他国太子,不可鲁莽动粗,他必须有足够的把握,才能下手。
“我已在凤宁殿设了辞别宴,殿下干脆用过午膳再出发。”封濯邀请。
“多谢摄政王美意,然此去路远,且途中客栈稀少,需要早点动身,以免夜晚露宿。”夜骐婉拒。
“诶,就算晌午出发,只要加快些脚力,晚上也是能到达城镇上的,殿下不必多虑。”封濯哪肯就此放过他:“现在文武百官都已在凤宁殿相侯,殿下可别辜负大家的一番情意。”
夜骐知道推辞不掉,只得见机行事,打了个哈哈:“既然盛情难切,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封濯前往皇宫,四周的眼睛,将他盯得死紧,让他无法传递消息给自己人,一路担忧苏浅出事。
到了凤宁殿,果真是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不包括封璃和封玦。
封濯还特意解释,说两兄弟今日恰好有公务要办,无法前来,他代为赔礼,要夜骐莫怪罪。
夜骐嘴上客气一阵,心中却明白,这是封濯故意为之,要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从容入座,暗暗等待机会。
席间照样歌舞升平,只不过无论是封濯还是夜骐,心思都不在此处。
中途有人进来,附在封濯耳边低语。
夜骐佯装喝酒,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封濯表情中的暗自得意,担忧更甚。
那人的确是告诉封濯,人已抓到,正在府中审问。
封濯叮嘱他,此事务必不能告诉封玦封璃,怕那两兄弟,又感情用事。
而此刻的苏浅三人,正被关在封府的地牢里。
那个抓他们回来的小头领,一上来就拿苏浅开刀,单独将她提到外面,给她上了夹刑。
其实他心里,也还是有所忌惮的,虽然上头未明说,此人可能是女王,他也一心对封濯效忠,想加官进爵,但毕竟君臣有别,底气稍显不足。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到底是谁,不然我要开始动刑了。”他示意两边的人,扯了扯那牵着竹夹板的绳子。
苏浅细嫩的指尖,顿时有轻微的疼痛,但她仍一口咬定,自己是出城看病的。
那人连问几遍,仍得不到真话,便恼了,干脆豁出去叫人用刑。
那两个喽啰立刻一使劲,苏浅的指尖便钻心地疼,渗出血来。
牢房里的于嬷嬷,急得拼命摇着铁栏叫住手,却无济于事。
苏浅脸色发白,却咬紧牙关,始终不肯改口。
她知道,只要自己承认,他们都得死。
那头领气急败坏之下,让施刑的人加大劲道,苏浅终于受不住痛,晕厥过去。
见从苏浅这里无法突破,他们将昏迷的她丢回牢房,换于嬷嬷出来受折磨。
于嬷嬷只希望苏浅能少受点苦,所以心甘情愿替她受刑。
再之后又是掌柜,一圈下来,半点口供也没套出,那头领不禁有点沮丧,往各人身上抽了两鞭,出去透气。
于嬷嬷抱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苏浅,从怀中偷偷取出金创药为她抹上,心疼不已。
那掌柜也焦虑万分,可此刻却都毫无办法。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个声音响起,似极为童稚天真:“你们是谁呀?”
这声音颇为耳熟,于嬷嬷探头去看,发现就在隔壁,居然关着小菊,可她披头散发,完全不似当初的机灵模样,心中生异,问道:“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说我疯了,所以把我关起来。”小菊笑嘻嘻地回答。于嬷嬷皱眉,又和颜悦色地问:“他们为何说你疯了?”
小菊偏着头,神色委屈:“我没疯啊,我就是想跟红玉走,怕蓝月抓我,他们就关我……”
蓝月不是死了吗?于嬷嬷回忆起以前的事,凝神思虑,试探地问:“红玉她……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啊。”小菊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小王爷把她打碎了……好多好多血……红色的……”她惊恐地捂住眼睛,身体颤抖。
于嬷嬷顿时明白了,立刻安慰:“别哭,好孩子,别害怕。”
小菊抽抽答答的凑过来,隔着铁栏握住她的手:“嬷嬷你真好,你不像他们,你是好人,他们都讨厌我,还嫌我臭。”
于嬷嬷这才注意到,小菊的身上有股异味,大约是由于神志不清以致失禁,沾到了身上。
心念一转,她跟小菊说:“那你就叫他们让你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
“也对哦。”小菊傻笑着想了想,开始叫守在门口的人:“放我回去,我要换衣裳。”
那两人极不耐烦:“闹什么闹?”
小菊哪管这么多,立刻真的闹开了,哭喊不休。
那小头领正好返回,听见里面的声音,心烦意燥地问:“那疯子要干什么?”
“她嫌自己臭,要回去换衣裳。”回答很无奈。
他本来心里头就着急,此刻更不想这疯子闹个没完,打搅自己的正事,不耐烦地挥手:“那就放她出去。”
“可是……”那两人还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可是,她是疯子,又不是牢犯,就是因为吵才关进来的,这会儿我这里能被吵闹吗?你们不知道我在审问重要犯人?”小头领正好拿手下撒气,他们只得灰溜溜地放了小菊出去。
小菊走之前还特地跟于嬷嬷招手:“嬷嬷我去换衣裳了哦,待会儿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怕被人怀疑,于嬷嬷并未做明显回应,只对她微微点了个头。
小菊就这样跑回了掩翠居,而疯了的人,又单独被关了这么久,自然是见着熟人就乱说话,很快大家便都知道地牢里还关了其他人,只是不知是谁。
大家也可怜小菊,帮她洗澡换衣,又给她端来热菜热饭。
她正在狼吞虎咽,忽然听见人说小王爷回来了,吓得噎住,然后撒腿就往外跑,正好被封璃撞见。
“小菊怎么回来了?”他微蹙着眉。
毕竟当初小菊侍奉过他一场,所以尽管后来她闹得厉害,他还是没下手杀了她,只是将她关入私牢,以免吵到别人,可是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她说牢里的一个嬷嬷,叫她回来换衣裳。”被问到的人,战战兢兢地回答。自从上次的事过后,封璃在众人心中,就再也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小王爷,而成了魔鬼的化身。
“嬷嬷?”封璃觉得奇怪,为何地牢里关了人,他却不知道。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立刻疾步走向地牢。
在门口守着的人看见他,惊慌失措,却又不敢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闯进去。
等他走下地道,虽然苏浅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封璃仍一眼就认出,此刻在受刑的人,正是她。
她已经被凉水泼醒,那头领拿着鞭子欲抽打她。
“住手。”封璃怒喝,那头领吓得鞭子差点落地,转头看见是他,赶紧涎着脸赔笑:“小王爷,是摄政王让我在此审问疑犯。”
“什么疑犯,必须在这里审?”封璃冷笑反问,走过去给苏浅解下套索,她的身体顿时瘫软下滑,被他扶住。
“是……是杀害于侍郎的疑犯……摄政王怕公开审问……会不太好……”那人嗫嚅了半天。
封璃现在,也不能对苏浅表现出过度的关心,只能假装公正地质问那人:“你确定他们就是疑犯?证据呢?”
“我正在审问。”那人脸上肌肉紧张地抽动。
“你这不是审问,是拷问,想屈打成招,好去冒充领功?”封璃狠厉地扫了他一眼。
“不,小王爷,属下绝非此意。”他慌忙为自己辩解。
“是么?那由我来监审。”封璃其实此刻,只想将怀中的人,抱住好好呵疼,却只能强忍住,将她扶回牢房,交由于嬷嬷。
而有封璃在场,那头领再不敢动刑,谨小慎微地问了一阵,自然还是毫无所得。
“你不会是抓错了人吧?”封璃眯起眼睛。
那人缩着头,不敢说话。
“蠢货。”封璃板起脸骂:“还不去城门口继续守着,莫让真正的疑犯跑了。”
那人想说这是摄政王给的消息,不会错,可封璃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哪敢贸然顶嘴,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出去却一溜烟跑去给封濯报信。
再无闲杂人等在场,封璃立刻进了牢中,将苏浅搂进怀里,焦急地问:“你还好不好?”
苏浅已经没力气说话,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我救你出去。”封璃知道,一旦封濯回来,她便再无活路,眼前只能铤而走险,先将她带走再说。
他将苏浅抱起,于嬷嬷和掌柜,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保护。
用暗器放倒了门口的两人,他们出了地牢,眼前能逃出城的路,已经只剩下幽宁山。
他们立刻从隐蔽的侧门离开。
为了留下人给夜骐报信,掌柜先返回客栈,于嬷嬷和封璃,则带着苏浅,直奔山上而去。
而封濯得知消息,大感不妙,马上派人追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