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骐见封璃脸色有异,开口问:“怎么了?”
“凤歌出事了。”封璃的眼神,焦灼如火,起身便走。
夜骐怔了怔,也随即站起来:“要我帮忙么?”
封璃本想说不用,可转念想到有些事,自己未必有夜骐来得方便,点了点头。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装作不相识的路人,到了凤歌住处。
封璃先进去,跟那瞎奴吩咐了两句,随后夜骐到来时,也被允许进入院子。但他只站在窗外,并未贸然进内室。
室内,凤歌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一见封璃回来,便流下泪来,撑着起身:“璃,我好难受……”
封璃忙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连声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会这样?”
“今日我本是想沐浴……兴许是泡得时间久了些……再加上最近本就体虚……踏出浴桶时……眼前一阵发黑……就摔了。”凤歌抽抽噎噎地哭:“现在肚子好痛……”
“大夫看过怎么说?”封璃问,又惹得凤歌落泪更甚,凄然地摇头:“他们怕我被人发现,不敢去请大夫,说要等你回来。”
封璃心里发疼,将她抱得更紧一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而窗外的夜骐闻言,变换嗓音,故意咳了两声。
凤歌立即警觉:“是谁?”
封璃愣了愣,回答:“来帮忙的一个朋友,我先出去看看。”
待他出了内室,二人走得远些,夜骐悄声告诉封璃,他能找到可靠而且高超的医者。
封璃此刻,内疚而心焦,再加上深知夜骐不会在此刻对自己落井下石,便干脆将此事托付于他。
夜骐随即离开,封璃又返回内室,陪伴凤歌。
待夜骐带着掌柜赶来,凤歌已被封璃罩上面纱,她见到外人,虽然仍似在抽泣,却从睫毛缝中,悄悄观察来人的路数。
掌柜把脉之后,说她的确动了胎气,所幸并不算太严重,多喝几副安胎的药即可。
看凤歌一直在哭,又告诫她,孕妇不可太过抑郁,以免影响腹中胎儿。
听得此言,凤歌更是似受了委屈般,抽泣得厉害,封璃想到她今日的处境,为自己所致,也更为歉意,不停拍哄。
掌柜看完病便出门抓药,夜骐独自站在院中,仰望着晦暗的天色,轻轻摇了摇头。
他觉得,凤歌又在演戏。
而封璃对她有情,所以总是心软。
日后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砝码,难说。
凤歌又哭闹了好一阵,才勉强睡了。
封璃看着她苍白的睡颜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真的不该这样一直将她囚禁在这个幽闭的地方?
她一直是天之骄女,如今,也真是太过委屈她。
再稍等些时日吧,他会尽快,给她该有的生活。
给她将被子仔仔细细地掖好,他悄悄走出去看夜骐。
可当门合上,一直在熟睡的凤歌,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浮起冷笑。
她就是要他愧疚。
今天是她故意滑倒的,但她也控制好了力道,绝不会让孩子出事。
现在她已经想得透彻,他想以孩子来控制她,她亦可以借此反控。
只要她肚子里有这个孩子,封璃对她,便永远也下不了狠手。
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说不定以后,还是她夺回江山,对他复仇的利器。
不过此时,她还关心另一件事——今日封璃带回来的人,究竟是谁。
蹑手蹑脚地下床,她想去窗边偷看,然而封璃的听觉,何其灵敏。
听见屋内有响动,立刻返回查看。
凤歌一慌,光脚踩在了地上。但她立刻装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眼神怯怯地如同受惊的小动物:“我怕你走了。”
“怎么会呢?”封璃嗔怪,心中却有些甜蜜,以为她真的依赖他。
走过来,将她抱着躺下:“我陪你睡,别胡思乱想。”
院中的夜骐,久等封璃仍不出来,也大约猜出了屋内的情形,又是一声轻叹。
待掌柜将药带回来,交给哑奴熬制,他们便悄悄离开……
封璃那一夜,再没离开,一直拥着凤歌,计划怎样以最短的时间,找到最好的时机,让她不必再委屈地闭锁在此处过日子。
到了第二天早朝时分,尽管不舍,他仍然不得不离去。
凤歌自然又是一阵戚戚哀哀,完全像是离不开他的小女人。
封璃安慰了她半天,并一再保证,下朝之后马上就会回来,她才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
他的心中,怜惜而又满足,温柔地吻了她半晌才走。
而她,待他走后,立刻翻了个身朝里,拿着丝帕狠狠地擦自己的唇。
封璃到了凤御宫,封玦早已在高台上坐着。
如今的玉阶之上,凤座之侧,又设了一左一右两个座位,分别为封璃和封玦所有。
封璃在众人瞩目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却看向正中央,那个空荡荡的宝座。
或许是时候,该让她回来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而那天的朝堂之上,暗中商议,要投奔封璃的大臣们,果然表现得恭顺了许多,对封璃的提议,几乎不做任何反对,这也让封璃,心中更加自负。
他相信自己未来,能够江山和美人兼得。
下了朝,想着凤歌,他正想着赶紧走,却被封玦叫住。
“何事?”他有些不耐烦。
“今日是父王逝世百天,我们总该去坟前祭拜。”封玦的话,让封璃在心中冷笑。
去祭拜被自己所杀的人,真讽刺。
但表面上,他还是不好做得太绝,打了个哈哈:“我现在有事要办,晚上回来再去。”说完便匆匆离开。
封玦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思忖,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心急,连该走的过场,都顾不上……
那天封璃一直陪凤歌陪到傍晚,心中记挂着封玦所说的事,怕做得太过明显,会让人生疑,只好对凤歌说自己有事要办,夜里再回来。
凤歌却不肯依,缠着不许他走。
无奈,他只好告诉她,今日是封濯忌辰百天。
凤歌一怔,随即笑起来:“那人死了这么久了吗?”言语中,有咬牙切齿的畅快,以前她受了封濯多少屈辱,她都记在心上。
封璃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忽然一惊。
以后,她对他……
而凤歌是何等谨慎之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妥,马上攀住封璃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了上去:“我知道,他一直对你也不好,是不是?”
瞬间,将自己和封璃,转到了同仇敌忾的阵营,让他心情松懈许多。
又撒了一阵娇,将他完全安抚好,她故作懂事地放他离去,走之前还一再叮嘱,晚上要回来。
封璃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家,见王府的大厅,已经布置好了灵台。
看着封濯的牌位,他心中痛快无比。
这个折磨了自己十多年的人,最终死在了自己手上,因果报应,何等爽利。
封玦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正是封璃得意冷笑的侧脸。
心中一凛,他走过去,站到封璃身边,眼中射出厉光:“对死了的人,应该不必再恨了吧?”
“那我现在该恨谁呢,你吗?”封璃轻笑反问。
“你对我,不是一直恨着吗?”封玦也笑了笑,取了香点上,插入灵前的祭坛。
封璃随后也上了三支香,和封玦并肩站立,却谁也没跪。
过了半晌,封玦终于先跪下,磕了三个头。
封璃冷冷地站在一边,看他下跪磕头,到最后才勉强作了一个揖。
“看来你现在,果真是春风得意,张狂了许多。”封玦嘲讽地笑。
封璃不答。
本就是不该拜祭的人,肯作揖,已是自己宽容。
“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封玦问。
封璃警觉:“你所问何意?”
“每日见你行色匆匆,据说还经常夜不归宿。”封玦转过头,紧盯住他:“现如今,你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封璃大笑:“你真有趣,你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不该有秘密?”
封玦并未变色:“你明白,如今我们还没到内讧的时候。”
封璃一怔,随后收起笑容:“没错。”
“余启今日下朝之后,来试探过我和你的关系。”封玦看着封璃的眼睛:“想必他也曾,或者也将试探你,他们想分裂你我。”
封璃想起之前夜骐告诉他的事,心中有暗涛。
这余启,面上跟众人说要投奔自己,私下却先去试探封玦,可谓老谋深算,相当不牢靠。
而封玦,居然如此坦率地将此事告知于自己,并不隐瞒,也证明他,审时度势的能力,并不比自己弱。
只怕自己将形势,估计得过好。
他的神色,很快转成谦恭,一如以前那般模样:“大哥说的是,我们兄弟二人,必须精诚团结,不能让外人,钻了空子。”
“明白就好。”封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封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又回头看了一眼封濯的灵位,笑了笑。
你的儿子,倒也不像你担心的那样不济,或许未来,是个不错的对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