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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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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作龙吟,刀环震响,交击之声划破长空,天地间一道银光迸起。

山道狭窄险峻,两骑战在一处,狭路相逢勇者胜——刀剑交击之间,招招都是舍命攻击,杀伐凶狠,险象环生!陡然一蓬鲜红盛开,不知究竟是谁血洒当场。

谢韵然心胆俱寒,眼前一片刀光剑影,突然身上钳制却骤然一松。

荻上诺放开谢韵然,勒马立定,反手搭箭,从背后对准了连城。

“不——”谢韵然惊呼。

连城与虬髯汉刀剑交剪,背后空门大开。

荻上诺弦开满月,蓄势已足。

谢韵然合身扑上去,用尽全力,一口咬在他手腕。荻上诺吃痛一颤,一箭脱手射出,偏了准。那一箭,斜擦连城脸侧飞过。

齿间尝到皮肉绽裂的感觉,浓重血腥气直冲脑中。

“贱人!”荻上诺怒发如狂,翻手一掌击落谢韵然后背。

只觉肺腑剧震,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喷出,谢韵然眼前骤然发黑。

却见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连城错马回身,手中剑光暴涨,一道寒芒裂空斩下!

——漫天血雨如蓬,虬髯汉的头颅冲天飞起。

连城跃马,从当空血雨中跃过,盔上白羽尽红。

眼前一幕,慑人心魄,却令谢韵然精神一振,于奄奄中奋力抬头,对他微笑。

又有腥热冲上喉头,谢韵然强忍不及,呛出一口血,衣上洒落点点猩红。

荻上诺已退至栈桥边上,跃下马背,一手挟了谢韵然,横刀而立。

桥头居高临下,栈道仅容一人通过。

谢韵然已摇摇欲坠,被荻上诺一手挟住,再没有力气站立。

“你不是要与我一战么。”连城跃下马背,缓缓抬剑,藐然冷笑,“连某在此,尽管放马过来。”

正午日光照在他平举的剑锋上,杀气森然,不可逼视。

他周身浴血,整个人凛然散发无尽杀意,人如锋刃,剑即是人。

荻上诺扣紧谢韵然肩头,指节发白,似在竭力压抑仇恨怒火。

两人对峙,片刻亦是漫长。

“我改变心意了,下次再战。”荻上诺开口,却是轻忽一笑。

他洒然随意,似在谈风论月,“眼下,是要这女人,还是要我的命……你选。”

连城凝立不动如山,正午阳光将他眼中锋芒与剑尖寒芒,隐隐连成一线。

“我都要。”他一字一句开口。

荻上诺的指尖骤然扣紧,旋即仰天大笑。

笑声中,弥散在两人间的杀机,似令周遭霎时成冰。

连城一步步近前。

荻上诺的手悄然滑向谢韵然腰际,扣住了腰侧玉扣。

谢韵然悚然大惊,脱口呼道:“不要过来!”

语声未落,两人身形已同时展动。

寒光交剪,刀锋擦着谢韵然鬓角掠过。

剑气如霜,迫人眉睫俱寒。

然而这一切,都不若腰间喀的一声轻响可怖——

荻上诺一刀虚斫,将谢韵然挡在身前,趁势倒掠而出,弹指触动谢韵然腰间玉扣。

一束银丝从玉扣中激射而出,彼端紧扣在荻上诺手中。

谢韵然骤然明白他的布置——玉带中磷火剧毒可焚尽三丈内一切,他以银丝牵引机关,待自己飞身跃下栈桥,避开三丈之外,手中银丝自断,引发磷火焚身,谢韵然与连城俱会化为灰烬。

谢韵然霍然转头,与荻上诺冷绝目光相触。

“谢韵然,来生再见!”他目中凄厉之色一闪而过,扣了银丝,纵身跃下。

“不必!”谢韵然咬牙,拼尽最后的力气,张臂抱住了他。

身子骤然腾空,风声过耳。

“然然——”连城抢到桥边,凌空抓住谢韵然衣袖。

裂帛,衣断。

转瞬间,谢韵然全身凌空,随荻上诺悬于桥下吊索。

荻上诺脸色惨白,单凭一臂悬挽,阻住下坠之势,额上汗出如浆。

“我身上有磷火剧毒。”谢韵然仰面望了连城,微微一笑,“你快走……”

连城一震,脸色剧变,决然探身伸手,“抓着我!”

谢韵然摇头,“你快走!我与他同归于尽!”

“好,好一个同归于尽……”荻上诺蓦的大笑,扬手将银丝一扣,“连城,我们恩怨就此了断!黄泉路上,你也一起来吧!”

谢韵然骇然,低头见腰间的银丝急速收紧。

连城半身探出,勃然怒喝,“手给我!”

他甲胄浴血,凛然生威,眼底是不容抗拒的决绝——生死一念间,谢韵然再不能迟疑,猛然将心一横,奋力挣出,拼着命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腰间银丝骤紧——就在这一刹那,眼前一阵剑影闪烁!

骨头断裂之声在耳边无限放大。一蓬猩红喷溅谢韵然满脸。

荻上诺的惨呼凄厉不似人声,渐远渐杳,急速向桥底坠去。那握住谢韵然的大手,猛一发力,将谢韵然凌空拽起。

一拽之力,将谢韵然与他双双掼倒。谢韵然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腰间玉带完好,银丝的彼端赫然连着一只齐腕斩下的断手,荻上诺的断手!连城一剑斩断了荻上诺扣住银丝的手。

“好了,已经没事了……”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谢韵然耳边说,一边小心翼翼除下谢韵然腰间玉带。

谢韵然怔怔抬头,想要看清楚他的容颜,却只看到身上、手上,到处是血……天地间一片猩红……

谢韵然极力挣扎,神智渐渐清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韵然终于可以睁开眼。

床幔低垂,烛火摇曳,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深深吸一口气,触摸到柔软温暖的被衾,才相信不是在梦中。

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此刻谢韵然安然躺在床榻上,真的已经安全了。

方才的梦里,血光剑影,风声呼啸……谢韵然蓦然一颤,想起口中满是腥热血肉;想起剑光纵横,刀锋掠鬓而过;想起纵身而下,身在虚空……想起那双坚定有力的手臂。

那一刻,谢韵然身如断羽,即将堕向死亡之渊,却是那一剑,横空斩断死亡的触手,将谢韵然从黄泉路上抢回,抢回那温暖坚实的怀抱。

垂幔外似有人影晃动,低沉的男子声音隐隐传来,“夫人可曾醒来?”

“回禀将军,夫人伤势已有好转,神智还未清醒。”一个老者的声音回答道。

“已经三天了,她身受内伤,只怕经脉受损。”那声音透出忧切,竟然是连城么。

“将军勿忧,那一掌虽是伤在要害,但掌力未用足三成,不至损及心脉。只是夫人脉象微弱,伤病郁结已久,不能用药过急,否则反受其害。”

外面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弥散,谢韵然勉力抬手,想掀开垂幔,却没有力气。

只听沉沉一声叹息,“若是荻上诺那一掌用了全力,只怕她已不在了。”

“夫人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这是谁的声音,不是方才的老者,也不像是连城。

“此番是我大意轻敌,此时想来,仍觉后怕……”连城的声音透出自嘲的笑意,“想不到谢韵然半生戎马,喋血无数,今日也知后怕。”

“末将只知道,关心则乱。”

连城低笑了一声。

“将军,那纳兹余孽……”

连城的声音听不出感情,“此事明日再议,你退下吧。”

“是。”

外头再无声息,良久沉寂。

谢韵然隔着床幔望去,隐隐见一个挺拔身影,映在外头屏风上,侧颜淡淡,轮廓有如斧削。

那侧影凝立不动,似乎隔了屏风,正凝望谢韵然所在的内室。

谢韵然亦屏息凝望那身影。

关心则乱,这四个字浮上心头,双颊渐觉发烫。

垂帘动,珠玉簌簌有声,他的脚步声转入内室,身影清晰映上床帷。

谢韵然侧首看着他,心里怦怦急跳,似惴惴又茫然。

他凝立不语,隔了一道素帷静静看谢韵然。

五月间的天气已换上了轻软的烟罗素帷,隔在其间如烟雾氤氲。

谢韵然看他,隐约只见形影;他看谢韵然,也只怕不辨面目。

侍女悄然退了出去,一室静谧,药香弥漫。

他抬手,迟疑地抚上罗帷,却不掀起。

谢韵然不知所措,心中越发跳得急了,一时竟满手是汗。

“我有愧于你。”他蓦然道。

他语声沉缓,却令谢韵然心中一窒,屏住了气息听他说下去。

“然然,我知你已醒来……我对你不住,若愿给我机会弥补,你便开口;若是不能原谅,连城自愧,必不再惊扰,待你伤好,立即遣人送你回京。”

一句话,掀起千重浪,谢韵然静静听着,心底却已风急云卷,如暴雨将至前的窒迫。

未等谢韵然质问责备,他已自称“有愧”,一句“对不住”,触动谢韵然心底酸楚,百般滋味都纠结在了一处;甚至,谢韵然还未曾想好怎样面对他,怎样面对彼此间恩怨重重,他却已为谢韵然预设好了选择——谢韵然只需要选择开口,或是沉默,便是选择了原谅,或是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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