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谧蓝无比。

安聆站在闻歌台上眺望着西南边陲的角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闻歌台在鎏唐刚刚建国就建立了，它看起来是一个两层的阁楼，实际上，下层是镂空的，只有一个可以通向楼上的阶梯。虽然闻歌台只是一个两层的阁楼，但是每一层都比普通的阁楼高，所以整体都比其他建筑高，能够望见很远的地方，也是鎏唐王宫最具标志的建筑。

以前有个人告诉安聆，他建这个闻歌台就是为了让她想家的时候就能看到南靖边界——九容。因为她就是从那里来的。

闻歌台下的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安聆的注意力，接着一个落寞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请问是白鹿山使者柳炀卿吗？”安聆向下喊道，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却仍然在四周泛起了如涟漪般的回声。

那人抬头，并未回答安聆，只是反问她：“姑娘是？”

安聆并未出声，只是先笑了笑，然后翻身一跃，跳下了闻歌台，在柳炀卿面前站定。

冬风瑟瑟，夜月晦涩。

“你是……”柳炀卿退后一步。仔细望着面前的女孩问道。

“我叫安聆。”她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柳炀卿望着自己时疑惑的眼神。

“别装了，我知道你的存在和我一样。”安聆发现柳炀卿好像是真的疑惑，自己的心里也有一份不确定油然而生。

“什么存在？什么一样？”柳炀卿不禁问道。

“……”不可能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她不会认错的啊。安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侧眸而思。

对面的人忽然发出一声低笑，安聆愣愣地抬起头，见柳炀卿正笑着看着自己，就好像刚刚那个疑惑不解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他的笑包含了很多内容，比如戏谑，比如轻蔑，再比如无奈。

“你……”安聆一时气急。

“安聆公主并不是很相信自己啊。”柳炀卿敛了些许笑意，用一种了然于心的口气对安聆说。

安聆这时却不生气，轻快地说：“不错，你的确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和我属于相同存在的人，我当然十分不能肯定。”

柳炀卿微微侧目，没有开口，似是在等待安聆的下文。

安聆似是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请教。”顿了顿，“如你我这般的存在，怎样才能消失于世上？”

柳炀卿并未正面回答她：“上古卷轴中记载了一神物，状似木匣，虽不起眼，却有转忆封魄之力，故名转忆匣。它能够抽取神仙的一魂一魄，以一段记忆为代价，铸其灵力成一魅灵，即视日后魂魄的主人魂飞魄散，那一魂一魄仍会一直以魅灵的形式存于世上，无法毁灭。”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安聆垂眸。

“那你又何必来问我？”似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不尽人意，柳炀卿继续补充道，“像你我这样的魅灵相比于其他已经好了许多，我们只有一魂一魄和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会顾及的东西本就不多，也没有那些复杂的心思，不像那些人或者神，要遭受许多心间的拷问……”说着，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脸，那个女孩子红着眼睛，明明心中万般难过，却硬是没有一滴眼泪掉落。

“起码有机会守着自己珍视的人，哪怕是为了自己这一魂一魄的主人。又何必非要寻求终结呢？”柳炀卿留下这几句话后，身影便从安聆的视线中远去，直至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不，你不会甘心就这样的，就像我现在一般，迟早有一天，你会去寻求终结，就像我现在一般。

安聆的思绪留在这冬日夜晚瑟瑟的风中。

柳炀卿步履稳健，信手阔步，记忆中的一些画面却叫他忽然有些凌乱。

烛光的剪影一跃一跃，似是有风从窗子灌了进来。

昙嫣在给淳华添了一杯柔乡酒后，慢慢地起身关上了半掩的窗子。

“这是暮隐族独创的酒，既有酒的醇香也有药草般的清香，关键是它有安神的作用。”昙嫣缓缓开口，目光一直落在淳华面前那个精致的酒樽上，随着淳华仰头一饮而尽的动作而呆滞了片刻。

淳华冲昙嫣笑一笑，双手倒置酒樽以示意真的是滴酒不剩。

昙嫣亦冲他笑笑。

片刻，淳华生出了几分醉意，眼睛飘向窗外，这阁楼的窗子正对着不远处的闻歌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闻歌台。

“王上可是在想念闻歌台上的安聆公主？”昙嫣的目光随着淳华向外看去，漆黑的夜色一望无际。

“……她的眼睛最是好看……”他喃喃道。淳华似是忘记了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是自己的王妃，她的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肉，他却正在当着她的面称赞另一个女人。

昙嫣并未开口，只是眼神忽明忽暗，叫人琢磨不透。

良久，昙嫣自然面相窗外，眼睛渐渐由暗幻明，轻轻开口，宛若梦呓：“你不是喜欢听我唱曲子吗？我以后就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侧目的昙嫣见对面的人并没有回应，转过头来，见对面的男子已经倚桌睡熟。

和自古以来的帝王相同，他就连睡觉的时候眉头也是紧锁的，似是在彰显这个男人究竟有过怎样的丰功伟业。

昙嫣注视熟睡的男子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伏上身去，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今宵酒醒何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