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界
华美的宫殿中燃着袅袅艳香,两侧穿着白衣的侍女低头站立,脸上是冰凉的木讷,哪怕是烟灰掉在手背上,也依旧如同死人一般沉寂。
殿门被缓缓打开,再一个女人走进来后,又沉重的关上。
赤着双足走在雪绒的毯子上,白色衬的那双玉足更加皎皙。一身半透的红色纱衣随着步伐扬舞,诡异又带着妖一样的,风情万种。美艳的容颜像吸人魂魄的魔妖,欲性的无情。
伸舌舔了下红唇,夕舌青停在正中的王座前,挑了下美眸,“少主呢?”
临近她的侍女仿佛机器一般回答道:“少主他在沐浴。”
“嗯。”再次移动脚步,绕过王座,她来到殿后。
汨汨地流水在氤氲里的水雾中显得不甚清晰,反添了一丝朦胧。
望见倚在台阶上的背影,艳唇勾起一抹笑,拿过一旁的白色衣袍,走向那个背影。
“惑儿。”
搭在台阶上轻敲的手指停下,迷惑垂着的眸子抬起,玫红色的瞳孔流露出冷意。
“你来干什么?”依旧是倚靠着的姿势,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夕舌青并未因他的无礼生气,反倒又近了几步,“娘不过是想你了而已。”
“所以呢?”
“所以来看看。”
“呵,”迷惑转过头,看那身着这一身红纱的女人眼神更加冷冽,“现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你这孩子,每次都这样不懂事。”夕舌青将手中的白衣展开,柔声道:“洗了那么久,快上来吧,再泡下去会对皮肤不好。”
迷惑伸出手,夕舌青将白衣的给他。侧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迷惑扯了扯唇,用力将它震碎。
拉过旁边备好的紫袍穿在身上,站起身子上了玉阶,丝毫不管身后的夕舌青。
笑勾着眸子,衣服被震碎,夕舌青未有尴尬,转过身,唇边笑意浓郁,“那个丫头是叫无鞋吧?”
走动的脚步一顿,迷惑停了下来。
“是个很不错的丫头。”声音慢慢拉近,红纱艳魅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涂着丹蔻的手指抚上精壮的胸膛,拭去晶莹的水滴,“你玩归玩,别忘了,你的未婚妻……可是雀魅儿。”
“我可从没说过她是。”
夕舌青停下手,抬头看向那张冰冷的俊容,忽然一笑,“傻惑儿,那丫头现在可是在琉璃涯身边,你别忘了,她只是个人类,更何况女人一旦被宠,就会……失去理智。”
“她不会。”
夕舌青笑了笑,歪了下头,“惑儿,这世上所有的事都说不定,若是以那一族的本性来说,他们或许已经……”
嘭!
满池的水被整个掀起,流涌的水幕中隐隐显出一只巨大的鹏雕,玉刻的阶台在威压下被碾碎。迷惑身后的黑发无风自舞,玫红的眸子里尽是杀机。
“没有人能抢走她,谁都如此。”
紫色的身影从夕舌青面前经过,一步步向外走去,随着声音而消失。
水幕“哗”地落下,溅了夕舌青一身的水渍,但她并不在意,还在看着水面的,粼粼波光,黑色的眼睛里是自心底涌出的贪恋,口中喃喃了三个字,“迦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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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尽的黑暗。
她赤着脚蜷缩在唯一的光芒下,将头埋在双膝间。缓缓抬起头,平凡无比的脸上被溅满了鲜血,紫色的眼睛里毫无光彩。血液从四面汨汨而出,浸湿了她的衣裙,白色变为红色,像妖艳的曼珠沙华,绝望而无情。
哒,哒,哒,哒……
金色长靴自黑暗中走出,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停下。
那人蹲下了身子,神的高贵与魔的邪肆在他身上织出最完美的气质。
魅妖的俊容溢着宠溺的笑,一金一银的瞳孔映出她的小脸,一只戴着扳指与戒指的手,抚拭掉血渍,温柔的声音,让人沉醉。
“邪儿,我带你回家。”
她像木偶一样向他张开手臂,侧歪了下头,带着一头墨发散在肩侧。依旧无神的紫眸眨了眨,模样让人心疼。
“回家……”
那人的唇角弧度扩大,“对,回家。”
修长的手慢慢向下移动,拂过她的唇,她的玉颈,她的锁骨,最后停在左胸前。
“邪儿,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永远不会分开,永远不会……”
他喃喃自语,原本轻抚的手突然握成爪样,硬生生插进她的心房。
那颗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被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捂在怀里,一点儿也不介意鲜血弄脏那身暗金龙纹袍。
她张开的双臂落下,紫眸褪去颜色,只留冰冷的灰白,口中还在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回家。
金色的身影小心的护着那颗心脏,再不理身后的她。又是一步一步的步态,渐渐融到黑暗里,直至消失不见。
但随着他的离开,那抹唯一的光芒也慢慢消去。
真正的黑暗。
无形中,她又颤颤巍巍的站起,如同一个断了吊线的木偶。
黑暗尽数褪去,又渐渐氤氲出隐雾。她走在隐雾之中,四处摸不到方向,跌跌撞撞的逃离,将自己弄了一身的伤。
“你看她,是个没人要的怪物!”一个小男孩儿身着华衣,不屑的指着她对身边面容模糊却同样一身华丽衣裙的女子说道。
“我不是怪物……不是……”她后退了几步,嘴里不断辩驳,不断地摇头。
“穿心而不死,移步生白莲。此妖女……留不得!”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老者挡住了她后退的脚步,她回头看去,正见那持着利剑的手向她劈下。
绝望的灰暗双眸映着落下的剑,瞳孔中竟然重现重叠着莲花纹印的紫色。
白色的光芒照亮一切,老者的眼睛中尽是恐惧。光丝微闪,那颗倔强的头颅落地,在那倒下的身体上,撒出一朵美艳的血花。
纤细的银丝一根根交叉,如同密布的蛛网,让人无处生逃。
她呆滞的看着那染着血的尸体,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无邪……”
空灵的声音使得银丝微微颤动,也让她回了头。
点点银光从周围出现,渐渐汇聚到一点,成了一朵巨大的,有着银色纹路的白色莲花。
“无邪……”
声音再次响起,他一步步踩着遍布着的血,走向白莲。伸出手,轻轻触上莲瓣。
“是你……在叫我?”她抬头,仰着小脸看向异常巨大的白莲。
“是……”冰藤自莲蕊中探出,仿佛手一样抚摸着她。
她蓦地笑了,笑的天真,“你叫什么名字?”
“我么?”白莲周身晕着光芒,渐渐缩小,只成了一个人形,“我……就是你啊……”
她看着那一双手贴上自己的脸,光晕中的人影缓缓走出,却只是冰莹的人形,身上仿佛水流在流动,给人以梦幻的感觉。
“姽婳,叫我……姽婳吧……”
无邪猛然睁开眼睛,紫色的瞳子里竟现出复杂的莲花纹印。眼中的光聚渐渐明亮,意识慢慢恢复。
“怎么不睡了?”琉璃涯侧头对着她,语气温柔。
无邪抬眸,扫视四周,终于想起自己走到半路睡着了,而现在是和琉璃涯在去漾月楼的路上。
“睡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一扭头,才发现自己竟靠在琉璃涯胸膛上,而且看他衣服的褶皱程度,应该是……靠了一路……
她往前移了移,却没能移多少,“抱歉,我睡觉不老实……”
“没事,”琉璃涯轻笑,又近了她些,“为夫都不知道,夫人睡觉……原来……这么可爱。”
“这是在马上,要是在床上的话,估计你应该躺地上了。”无邪撇了撇嘴。
“床上?”琉璃涯立刻抓住无邪话里的重点,邪魅一笑,“原来夫人这么想和为夫在床上交流啊。”
话音刚落,身下的矔疏蹄下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栽去。
主人啊,您就不能矜持点儿?
无邪唇畔一勾,将头转回前方,“要交流,还得看你有没有资本。”
身体突然被身后的人紧紧搂着,琉璃涯的眼中写着不明的情绪,“邪儿,你说……如果我是个怪物,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无邪垂下眸子,不说话。半晌,才闷着声音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一个人向来独来独往,除了出任务,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过分亲近,包括那四个姐妹和烈火,就因为是在乎,才不敢将她们成为自己的弱点,更别说再喜欢人。
“哈,”琉璃涯对于她的回答笑了笑,抬起了头,像是对无邪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不管怎样,都不想让你再离开了,但若是,真的要离开,那也要……等到我死了之后吧。”
紫色的眸子瞬间睁大,无邪扭过头,看向琉璃涯,“你什么意思?”
“夫人心疼了?”他又一改凝重的语气,变回轻佻,“为夫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谁说我心疼了?不过是怕你死了之后,我与你沾上关系,你的那群仇人会找我算账罢了。”无邪说的无所谓。
琉璃涯亲昵的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笑着说道:“不会的,即便是死了,也一定会先杀了他们。我的邪儿,谁敢动?”
他的宝贝,必定会,以命相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