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出了甘露殿，苏梦羲走在宁鸢身边，眉头还是紧紧打着结。

宁鸢脚步略顿了顿，脸上却是平静：“那个叫青舟的留不得。你派人查一查他到底是谁，查到了再告诉我。”

苏梦羲怔了片刻，看了宁鸢一眼。她一早知道那个男人不能活，但却也没想到宁鸢那头答应芙儿会保全他只是哄她罢了。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宁鸢已经与她们初识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觉得我心狠？”宁鸢猜到苏梦羲在想什么，苦笑了下：“那个男人有心害芙儿，如果留他一条命，将来也许会是伤害芙儿的利器。倒不如干脆解决了他，等……那就死无对证，再也无从查起。丽妃再笨也不会告诉皇上是她帮助芙儿，给了芙儿一碗药。”

苏梦羲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也知道只能这样做。你放心吧，那个男人的事儿就交给我办，等查清楚了他是谁，我自会去告诉你。”

宁鸢应了一声，停下来拉住苏梦羲的手：“多谢你这样帮着芙儿。”她这个亲姐姐不能事事为芙儿出头，却好在芙儿身边还有个苏梦羲。

“你这是做什么？”苏梦羲莞尔一笑：“我与芙儿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我不帮着她还能帮着谁。倒是你，从前与我们非亲非故，现在却事事想着我们，反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宁鸢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心里头一片暖意。这条路不管有多难她都会继续走下去，她要保住她自己，保住沈家，也要保住每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回到临水斋，屏退了所有人，宁鸢就只留下了春禾，甚至连云初容也打发了去做别的事儿。春禾如今愈发聪慧，见这阵势便晓得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她，忙把门窗都关好，这才站到宁鸢跟前去。

只是静立了半晌，却始终不见宁鸢开口，春禾不禁有些疑惑：“美人有事儿要吩咐奴婢尽管说，不管是什么事儿，奴婢都定然不会推脱的。”

宁鸢看着她良久，终于轻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禾略一琢磨，试探道：“看着……沈芳仪像是不怎么开心。您和文芳仪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好，奴婢猜测，是不是沈芳仪做错了什么事儿，要您善后？”

“你倒是越发机灵了。”宁鸢干巴巴地笑了笑：“这件事儿我一个人办不了，需要你的帮忙，只是……春禾，这是件掉脑袋的大事儿，你若不想涉险，我便什么也不与你多说了。”

春禾一听，忙跪了下来：“美人怎么与奴婢说这样见外的话！不管是多么凶险的事情，只要是您的吩咐，奴婢都会去做的。奴婢跟在您身边也有许多年了，这些年来若不是您处处庇佑，奴婢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美人您有什么事儿就尽管吩咐吧，奴婢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敢不办好。”

宁鸢鼻子一酸，忙将她扶起来：“这些年来，确实是风风雨雨经历了不少。你放心，等到了能出宫的日子，我一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叫你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奴婢不愿出宫，奴婢只想终身侍奉在美人左右。”

“这座宫墙是个牢笼，人人都想出去，你却想留下？”宁鸢笑了笑，拉着她到身旁坐下。春禾原不肯，但见她坚持，也就只好坐了下来。

“出宫的事儿我们以后再议，眼下我要对你说的事情，你记住了，千万不能对外透露半分。”

春禾连连点头：“是，奴婢一个字也不会对旁人说。”

宁鸢抿了抿唇，终于下定了信任她的决心开口：“从今日起，我要你暂时去甘露殿服侍沈芳仪。”

春禾先是一愣，刚想站起来求宁鸢不要将她赶走，但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忙问道：“可是沈芳仪出了什么事儿？”

宁鸢微微颔首：“她……她有喜了。”

“这是喜事儿呀！”春禾笑道：“奴婢知道了，美人定是害怕有人想要加害于沈芳仪，所以要奴婢过去小心伺候着。您放心吧，奴婢定会看顾好沈芳仪与她腹中的孩儿的。”

宁鸢看她一眼，蹙了蹙眉，直截了当道：“孩子不是皇上的。”

“什么！”春禾大惊失色，蓦然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您说……您说那孩子……我的天，这怎么可能？这……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是不是连您也会被连累？”

宁鸢感激她此时想到了不是自己去沈芙身边伺候的安危而是她的安危，笑了笑道：“你放心，此时若是处理得当，未必会牵累到我。”

“那就好……”春禾松了口气：“咱们这一路走来也太不容易了，沈芳仪与您虽是至交，但您到了这份上，万万不值得为了旁人的事情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宁鸢点点头，叮嘱道：“我要你去她身边侍奉，一来是因为她有喜了总会有些害喜的反应，我必须要个知根知底的人服侍在她身边，以免走漏了消息。二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甘露殿又人多手杂，很难说此事会不会让旁人知道。你留在甘露殿小心留意宫里的所有人，如果一旦发现谁知道了此事……”宁鸢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立刻找人了结了他。”

她并不想这样做，只是如果不杀一儆百，如果不把此事瞒得密不透风，她会害了芙儿的命还有她与苏梦羲的命。纵然她知道别人的命也是人命，但到了这份上，她已经被逼得不得不自保。到底，她还是自私的。

春禾却没有任何犹豫，一脸肃然：“是，奴婢定会留心，如果有人知道了还想要泄露此事，奴婢定会叫他永远闭上嘴。”

宁鸢看着她，忽然有些疑惑。印象里的春禾仿佛总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儿，却不知时间的磨砺也早就叫她蜕变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了。何况……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更相信春禾，反而没有将此事交给心思一向细腻的云初容。也许正是因为她心思太过细腻，所以她才不敢相信吧。

春禾见宁鸢良久没有回答，怕她是不信任自己，忙接着道：“奴婢定会将此事妥妥当当地办好的！这些年来美人对奴婢的好，奴婢一直无以为报。这件事情，哪怕就算是奴婢来报答您的恩情，奴婢也会做好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宁鸢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跟着我这些年，你们都不容易罢了。对了，此事不要让初容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将它办好了就行了。”

“容姐姐也不能知道？”春禾一愣：“奴婢本还想着，也许能和容姐姐商量商量。”

宁鸢微微蹙眉，想了一瞬：“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她办，这件事儿就不要让她费心了。你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妥当了就立即去甘露殿吧。芙儿见到你自会知道是我的安排，你放心，没有人会为难你。”

春禾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去忙自己的事情，宁鸢想了想却又将她叫住：“你把初容叫进来，我还有事要单独与她说。”

她还是不想让云初容起疑，疑惑自己为什么有事情只单独交代春禾去做，而不让她知晓。其实想来有时候宁鸢也觉得自己可悲，既要提防外人加害于她，又要提防身边的人对她不忠，可是这些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怀疑。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大家都一条船上的人，她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大伙儿都安安稳稳地渡过后宫这条波涛暗涌的江流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