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谈话很快结束了，因为车已经驶入了夜神家的领地。

那是一片花园式的建筑群，广场的正中间，建着一栋喷泉雕塑，苏红菱在车里看不清楚，后来才知道，它叫做宙斯，是希腊的神祗。

他们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中午。有一个老管家走了过来，询问道：“少爷可要在大厅用午餐？”

夜神释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淡淡地问：“大哥他们回来没有？”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都在。”老管家恭身回答。

苏红菱于是在第一天，就见到了夜神家的四位继承人，他们的母亲都不相同，不过，对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母亲。

这同样是夜神家的规矩：孩子从出生伊始，便要断绝一切可能会让他们软弱的羁绊。亲情，便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事情。

所以，四兄弟的感情也乏善可陈。

苏红菱一直跟在夜神释的身后，他们每个人身后都会跟着几个人，苏红菱并不算最美的，也不算最突出的，她隐在众人之间，显得平平无奇。

而偌大的餐桌上，四兄弟各占一边，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远得离谱，这个餐桌，应该足够孤儿院所有的孩子坐在一起了，况且还绰绰有余。

而现在，它的上面，只有四个人。以及满满一桌菜肴。

苏红菱哂然。

这里的气氛，比起紫星，似乎好不了多少。

至于其他三位继承人，他们的容貌与夜神释不相上下，都有着很出众的五官：想必他们的母亲都是各国的美人。除了夜神释是黑发外，大少爷与二少爷的头发为棕色，三少爷的头发则微微呈红色。他们都是混血儿，眸色湛蓝或者深碧，夜神释的眼珠也带着琥珀般的淡金。——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苏红菱泛泛地想着，她站得笔直，观察着身边所有陌生的人和事，将它们归类并且总结，但其实……漠不关心。

等午餐结束，大少爷夜神凤蓦然开口问：“听说你今天去紫星了？”

“嗯。”夜神释用餐巾擦了擦嘴。

“带回了一个人？”夜深凤继续问。

“嗯。”

夜神释敷衍般听着，人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苏红菱的面前，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苏红菱很自觉地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上楼，将众人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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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菱就这样成为了四少爷夜神释的人。

在外人面前，他从不对她假以颜色。苏红菱倒不以为意，她明白夜神释的处境，在夜神家呆得越久，就越明白这个家族的残酷与极端。他们信奉强者为胜的公理，在这里，没有善恶，更没有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

除了你追随的继承人外，你不能信任任何人，苏红菱渐渐有点同情夜神释了，在外面，他是夜神家的少爷，而在这里，他和其他三个人一样，都时刻处在被暗杀的危险中。

在她进夜神释的房间时，她看见屋里养了很多小白鼠，当时红菱还想：到底是小孩。

小孩才养宠物。

不过，想这个问题时，苏红菱忘记了，自己原与他是同龄。

三个月后，所有的小白鼠全部死于非命。

送进房间里的饮食，突然出现在桌上的包囊，晚上敞开的门窗……有好几次，守在门外的苏红菱在听到响动冲进去时，却看见夜神释冷静地站在墙角，面前或是小白鼠的尸体，或是一片硝烟的狼藉。

这是公然的夺权。如果躲不过最优秀的杀手的刺杀，便不可能去统领他们。更加没有继承夜神家的资格。

这个问题，便好像矛与盾的关系。

夜神释是夜神家存活下来的最小的继承人，他的几名哥哥都已经成人了，每个人手中都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夜神释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主动去攻击任何一个人。

当然，更没有让苏红菱的手去沾染任何一个人的血。她明明是他选定的杀手，是他将尽力培养的王牌，可是，他却从不让她杀人。

直到有一天，夜神释外出未归，苏红菱被留在了夜神家。有一个身手矫健的人从窗户外进来……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那是苏红菱杀过的第一个人，她属于自卫。不过，当她的手从背后扭断来人的脖子时，那一声“卡擦”还是让她怔了怔，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它成了她的梦靥。

夜神释晚上回家时，看见了那一幕。

苏红菱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她正在用毛巾擦拭着她的手，修长而灵活的手指上，没有血痕。

“你杀了他？”看见苏红菱的“成就”，夜神释的脸上并无惊喜。

“这是我的义务。”苏红菱淡然回答。

“……该死。”夜神释却莫名地气恼起来，他使劲地踢了踢面前的柜子，脸转向另一侧。

苏红菱奇怪地看着他。

他们是夜神家的一员，苏红菱也早已经知道，夜神释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不过五岁。在她来到这个家之后，几乎所有的危机都是四少爷亲自摆平的，现在，她终于能帮得上他的忙了，他的反应却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既然如此，他花那么多心思培养她，又是为何？

“该死，我为什么要到夜神家！”他低低地咒骂着，然后转过身，握住她的肩膀，威胁般叮嘱道：“别再妄动，红菱。不要让自己深陷在这个家族里。我会脱身的，我们一起脱身。”

苏红菱默然地看着他，她还是不懂，不懂他忽冷忽热的情绪。或者莫名其妙的言语。

“……起码，要先活下来吧。”半天，她才开口道。

这是苏红菱进入夜神家整一年里，对他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夜神释眸光微沉，“是啊，先活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