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睡沙发？”正在看电视的潇湘愣了愣。

“你的房间被白泽霸占了，我总不能和你挤在一张床上吧？”程灏明无奈的苦笑。

“怎么不能，我可是特意看过了，你的房间是双人床，潇湘的房间是单人床，所以我才选择了潇湘的房间。”潇湘的房间里，传出了白泽贱气兮兮的声音。

“你在偷听我们谈话？”潇湘问。

“我没那么无聊，只不过我的时差还没转换过来，睡不着。”白泽回答。

关上电视，潇湘来到了程灏明的房间，和白泽说的一样，还真是双人床，好像是程灏明睡的并不安分，所以给自己买了一张大一点的床，防止掉落。

“看你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共享一张床吧。”潇湘冲坐在沙发上的程灏明说道。

程灏明深吸一口气心说开玩笑吧，和我共享一张床，谁能保证我能把持住。

“要不要考虑和我共享一张床？”这时候白泽打开房门露出半个脑袋一脸贱笑的说道，“我还是个孩子，和我睡在一起保险。”

“不必了，你回去睡你的吧！”程灏明瞪了白泽一眼说道。

“好吧好吧，祝你们春梦了无痕。”白泽冲程灏明眨了眨眼睛，随后关上了房门。程灏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睡着了么？”程灏明看着天花板，轻声问。

“还没有。”枕边的人也看着天花板，被子盖到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

“抱歉抱歉，是我翻身声音太响了？”

“不是，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尤其还是异性，一会困了就好了，没事的。”

“这里有无线网，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联机来打连连看？”沉默了很久，程灏明提议。

“不必了，那样我会更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程灏明依旧难以入睡，身边躺着一位美女，你要是没有点想入非非的想法能安安稳稳的熟睡，那你的取向可就有点问题了。

程灏明把头扭向另一侧，枕边的女孩静静地睡熟了，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痕阴影。

程灏明的一生里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女孩睡熟的样子，他看过一本书，里面的女孩说“如果能和喜欢的人睡在一起，我也不想什么别的，就想他睡觉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女生说要看着喜欢的人数数他的睫毛。因为在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面前，你想的可能不是去触摸她的脸或者非要讲个故事闹出点儿动静，你想的只是看着她睡着的脸，默默地计数时间。

没错，潇湘身上有种气息，是程灏明很熟悉的，并不是一个女孩的自来熟，而是那种烙印在味觉中的记忆，就像孩子很小的时候用栀子花的气味来标记春天。

可是程灏明自问从小到大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孩如果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谁也不会忘记她，如果非要找熟悉的感觉，那就只有在梦中了，她和那个出现在梦中女孩很相似。

另一边，白泽躺在床上无聊的翻阅一本书，那是《山海经》。

“舜妻登比氏生宵明、烛光，处河大泽，二女之灵能照此所方百里。”白泽念着这句文言文，若有所思，“登比氏？舜的妻子难道不是娥皇和女英？还是《九歌》记载有误？”

肆

又是这个奇怪的梦，程灏明自从来到美国后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这个梦了，但是今天终于又一次进入了这种梦境。

那是一片竹林，竹叶青翠欲滴，竹身血痕斑斑，程灏明伸手抚摸了泪痕消失了，但是他的手上却多了一抹血迹。

传说中雨泪千行的湘妃竹，没错，它是这个梦里最重要的东西，程灏明无数次的梦境中，都是在这一片湘妃竹中迷失了方向，寻找着出口，直到梦醒也没有找到。

这一次，他再一次踏入竹林之中，他的面前有一条道路，幽深的道路。

那条道路永远只会出现在他前后五米，他每走一步，身后的路会消失一步路，前方会延伸处一步路，可是走到竹林深处后，这条道路就彻底消失了，地面被竹叶覆盖。这里仿佛已经与世隔绝几百年了。

“你回来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声音轻柔，带着欣喜和关心。

程灏明转身，又是那名女子，和潇湘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古装，黄发垂髫。

“你是谁？”程灏明想问，可是开口却说：“回来了，来看看你。”

真是奇怪，他明明不认识眼前这名女子，却不知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千年一般。

“不回家看看吗？”女子期待着问，“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这里哪有我的家。”程灏明心说，开口却变成了：“不必了，那里始终没变，在我还记得它的样子之前，不回去了。”

“所以你又要走吗？一如往昔，就像你从未来过。”

“纵是相见，亦如不见；潇湘泪雨，执念何苦。旖旎迷梦而已，只是梦中人不愿再醒。”

“是梦么？可是那份温暖，仍在心中涌动。”

“爱情是种可怕的力量，它可以剥夺你感知快乐的能力，混淆真实与梦幻的界限。”

“可是当它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会紧紧抓住它。”

“我眼中只有迷雾重重，只有泪竹上的斑斑泪痕。或许是爱，或许是恨，如果是由爱生恨，我就不介意你的恨更多一些。”

程灏明转身离开了，那条道路在他离开的时候再度出现，走了很久之后，程灏明猛地清醒过来，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事情，更不敢相信那么拉风的台词从他口中说出，而且之前每一次梦境，只要见到女子的那一刻，自己都不会被外界干扰吵醒，唯独这一次，自己没有醒，而且和她说了很多话。

“她是谁？”程灏明在心里问自己，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应该是和那名女子认识，可是关于那名女子的一切，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程灏明缓缓地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在他脸上，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上铺满一层温暖的光色。

一瞬间他有点恍惚，他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凑到他面前的那张脸素净美好，没有意思瑕疵，就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他努力往前凑了凑，想看清那张脸。

“你才醒就要耍流氓么？”在程灏明就快把脸贴上去的时候，对方慢悠悠地说。

“潇湘？”程灏明愣住了，迎面吹来的，是潇湘喷出的带着不知名香水味的唿吸。

“对，不是天使姐姐，是潇湘。”潇湘好像他肚里的蛔虫似的，一下子揭出他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念头。

“你醒了。”程灏明坐起身来，看了看钟表，已经9：30了，好在今天是双休日，否则他已经迟到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睡的这么死，我起床这么大动静，你居然雷打不动的睡着。”潇湘看着程灏明摇了摇头，“要是那个小偷来偷东西，他的得放一百二十个心拿东西。”

“白泽呢？”程灏明撇开话题，而且一大早白泽居然没来叫醒他，这不正常，之前在一起上学的时候，他们是一个宿舍，每天清晨叫醒程灏明的任务非白泽莫属，因为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蹑手蹑脚来到程灏明床边，然后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并在他耳边大喊，一瞬间能把程灏明在外游荡的三魂七魄全部归位。

这样问着，有人敲了敲敞开的房门，程灏明和潇湘看去，白泽推着一辆银光闪闪的餐车进来。他比那辆餐车高不了多少。但是一本正经地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法式的厨师高帽。

“先生，小姐，你们的早餐。”白泽像个服务员一般严谨殷勤，他把银质的扣盖揭开，“鱼子酱配现烤全麦吐司，丹麦包配提子干，柠檬汁煎鸡胸肉，慕尼黑烤白肠，饮料是牛奶麦片。”

程灏明愣住了，这是上演的哪一出，白泽这家伙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自己和他同窗三年，也没见他给自己准备早餐。

“你没事吧？”程灏明试探着问。

“没事。”白泽一脸贱笑说道，“我这不是考虑你们休息了一眼身体疲倦无法下床行动么，不过眼下看起来，灏明你的肾应该不太好，潇湘很早就起床了，你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滚！”程灏明瞪了白泽一眼，难怪这家伙无事献殷勤，原来是打算捉奸来了。

“早餐送到了，你让我滚我就滚喽。”白泽嬉笑着离开，顺带关上了房门。

房间的气氛有着尴尬，程灏明躺在床上，看上去如同一个春睡晚起的法国贵妇那样倚在枕头上。而潇湘依然穿着昨天那身女仆装，带着猫耳装饰，像是程灏明的贴身女仆一般。

其实潇湘也打算把这身衣服换掉，可是她的衣服都在自己房间，而她的房间现在被白泽霸占着。

“吃早餐吧。”最终程灏明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潇湘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了床沿上。

此时此刻潇湘的房间中，白泽正在接电话。

“冰夷呀，不用管我，你和周书君旅游完了就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暂时没法过去继续给你们充当司机和电灯泡了，等明年你和周书君去韩国旅游我再过去发光发热吧。”白泽嬉笑着说完挂断了电话。

伍

位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The Monocle餐厅，程灏明和白泽坐在一起，他们的对面是潇湘，乍一看去，像是白泽带着程灏明来相亲。

张旭倚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吊着一根牙签，相比之下，程灏明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白色的领带，而潇湘也穿着白色的塔夫绸缎露肩连衣裙，羊皮短靴头发上扎着蓝色的缎带头饰。这是白泽为她挑选的。

本来白泽让程灏明带他去外面吃到，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算他不说，程灏明也会带他去餐厅大吃一顿，潇湘认为这是夺回自己房间的好机会，于是她提出回房间换衣服的要求，没想到白泽直接给她选好了让她在程灏明房间里换，根本不给她进房间的机会。

“听说这里从1960年营业以来，招待过很多美国领导，没想到我也有幸在这里吃饭。”白泽叼着牙签环顾着这家餐厅。

“你吵着说来吃饭，你要点什么？”程灏明拿着菜单问。

“先来几瓶1976年的伊贡·米勒TBA级冰酒解解渴。”白泽富二代的口气说道，程灏明差点把菜单扔出去，1976年的伊贡·米勒，先不说这家餐厅有没有，就算有，程灏明也请不起啊，现在市场上低于1990年的伊贡·米勒，最便宜也得10万人民币，就算自己卖个肾也请不起。

“那1990年的玛歌和1998年的帕图斯总可以吧？”白泽看到了程灏明那不善的目光，挠了挠头发说道。

“你能认真点么？”程灏明扶额，“你是有多爱玩，你一个富二代得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勤工俭学人的感受吧！”

“哦，那就上1990年的玛歌和1998年的帕图斯吧，这顿饭我请，两位点菜吧。”白泽对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你家很有钱？”潇湘疑惑的看向白泽。

“他家在中东做能源生意，你说有没有钱？看看迪拜街头那些黄金私家车，就该知道了。”程灏明白了白泽一眼，对潇湘说道。

“有钱也要有地方使才行，这次要不是为了兄弟你的终生大事着想，我也不会出手。”白泽翘着二郎腿说道。

“为我？”程灏明愣了愣，不解的看向白泽。

“俗话说酒壮胆怂人胆，我这不是为了能让你和潇湘回去之后发生点什么么。”白泽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

“没文化真可怕。”潇湘看着白泽说道，“喝酒只不过能麻痹人的神经，造成一个人思维混乱不清，而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但是内心害怕的事，越喝酒越不敢做。”

“你不是修习的哲学么？”程灏明问。

“我还选修了心理学和医学”潇湘淡淡的回答。

“那程灏明岂不是很危险。”白泽严肃的说道，“听说学医的女生可以把人捅的重伤昏迷，还能刀刀避开要害。”

“关我什么事！”

“万一你晚上没把持住怎么办？”白泽担忧的问。

“既然你那么担心我，那晚上你和我一起睡。”程灏明白了他一眼。

潇湘微笑着看着他们争吵，突然间她收起了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在白泽和程灏明争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突然起身朝洗手间跑去。

白泽和程灏明瞬间停止争吵，呆呆的看着潇湘消失的方向。

“这是……生理周期来了？”白泽眨了眨眼睛。

潇湘用冷水在脸上泼了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右手的手背，白皙的玉手，忽然变得透明了起来，露出了白森的骨头和红色的血管，血液在血管中缓缓流动。

虚无、元素、能量、生命、轮回、永恒、圣洁。诞生在天神和妖物身上的七种特征，虚无是每个妖物和天神都不愿拥有的，因为它代表着你的死亡。

所谓虚无，是指一个天神或者妖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它会从某一点开始，不断的蔓延扩散，当你全身变得透明的时候，就是你死亡的那一刻。

“看起来这些年你为了找到他耗费了不少灵力。”一个男生在潇湘身后响起，潇湘大惊，这里是女洗手间，怎么会有男生，而且，他提到了灵力，只有妖物和天神才知道的灵力。

潇湘抬起头，通过化妆镜，她看到白泽倚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看着她。

“你是谁？”潇湘冷冷的问。

“我是白泽，我的身份一开始就说明了。”白泽微笑说道。

“白泽？”潇湘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猛地想到了什么，白泽，曾经的神界执法天神之首，现在的三界通缉榜之首的通缉犯！

“不用惊讶，我和你一样，也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只不过你找到了，我还没找到。”白泽微笑说道。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她？”潇湘问，“她在这里？”

所有妖物和天神都知道，曾经的执法天神为了一个女孩成为了通缉犯，这个话题曾经被妖物和天神们讨论了很多年，他们觉得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孩放弃一切有些不值啊，成为了通缉犯，你可未必能活到再见那个女孩的时候。

“她曾经来过这里。不过这些不重要。”白泽看着潇湘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把，手上还可以戴手套，身上有衣服，可是一旦脸上蔓延了，你总不至于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吧？”

“我没有办法，为了寻找他我耗费了太多的灵力。”潇湘失落的说，“找到了他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没想到我只能再陪他七天。”

“未必是七天，虚无一旦开始，你会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几天你甚至未必还有力气行动。”白泽淡淡的说道。

“你是想让我现在就离开么？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我是一个妖物。”潇湘苦笑。

“真爱面前何必要逃？”白泽诡异的笑了笑，“不就是七天么？我来帮你一把。”

“你？”潇湘疑惑的看着白泽。

“七天之内，虚无不会出现，你还和现在一样，身体健康正常，不过你的生命还是只有七天，好好把握。”白泽转身离开。

潇湘这才注意到，整座餐厅的客人都静止了，白泽是禁锢了时间来和她见面，她低头看去，手上的虚无状态，消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