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万年纵横六界，见识过各类奇葩诡事，一度让含真以为自己早已养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泊心态。
然而当少芒说出“我就是谛光”的时候，含真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以至于没有发觉茶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她直直地看着自称是谛光的少芒：还是上挑的凤眼，眼波流动间妖媚顿生；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他即便在山里挖药也没忘记使用护发素；喝茶的时候自然翘起的兰花指、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这哪儿有一个魔族始尊的样子啊！
她颤颤巍巍将手在少芒眼前晃了晃：“蛇妖你是不是喝醉了？这种话也乱讲？”
少芒无奈，嘴唇一动，下一秒，含真眼前便不再有那个眉目含情的蛇妖，而是换成了初妤口中的剑眉星目、气势内敛却迫人的谛光：“你再看看我是谁？”
含真“啪”地把手中的茶盅贯在地上：“你大爷的你敢骗我！还有临羽！人呢！”
谛光“嗖”地闪开碎瓷片和茶水的袭击，对门外面喊：“你的茶杯今天牺牲了好几个了！”
含真一扭头，果然看到临羽翩翩然从门口闪了过来，心头无名火起：“你居然帮着他骗我！两万年！”
谛光在一旁嘀咕：“我要不装出柔弱无助的样子，你不天天找我打架啊。”
含真瞪他一眼：“你闭嘴！”
临羽低声下气道：“谛光也是迫于无奈，他既要掩饰身份，又要来报答你师父的恩，只好想出这个法子。”
含真火气直接蔓延到了妄采身上：“报我师父什么恩？妄采做过什么好事啊！”
谛光与临羽都知道她这是色厉内荏，说的都是气话，因此一起上前道歉，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各种端茶捶腿作狗腿状，含真只觉得好笑，面上也缓和下来，但要是板着脸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临羽看了谛光一眼：“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说吧。”
谛光苦兮兮地皱了下眉，道：“要不要我变回少芒啊？你看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奇怪？”
含真故意道：“你突然不娘炮了，我确实有点不习惯，不会我会努力习惯的。”
谛光呵呵干笑，求助地看着临羽，后者机智地转头去看窗外的云朵，不敢为他说话。
谛光只得道：“那我要从哪儿开始说呢？不行，你先告诉我，初妤现在怎么样了？”
含真道：“一时半会死不了，还等着我绑你回去呢。”
谛光急了：“你不是说她要羽化了么？”
含真道：“是啊，但又不是现在。”看谛光急的抓头挠耳，想起初妤虚弱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刺他道：“你离家出走那么多年都不着急初妤的死活，现在做什么戏。”
谛光被她刺的半晌说不出来话，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关心她，我是没脸回去见她啊。”
含真脑里的问号多的都快要漫出来了，她实在受不了谛光的装神弄鬼，道：“你就直接从初妤的三王叔来拉拢你，你半夜把初妤闹醒，还批评她衣着那段开始说。”
谛光咳了一声，道：“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含真怒了：“不是你说的每次调解之前都要了解细节么，我看初妤还替你隐瞒了别的事，就你平时的样儿，初妤肯定天天被你气哭。”
谛光居然承认道：“她是替我隐瞒了。”
含真：“…….渣男啊你！还是欺负小妹妹的王八蛋！”
谛光哭笑不得：“你听我说完再着急啊。我其实脾气火爆，经常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当然我没有碰过初妤半个手指头，你把太吾剑放下！临羽！”
临羽应声前来救援，不由分说抽走含真手中的凶器，道：“你们俩要是打起来，峚山大约会直接从六界眼中消失。谛光你把你的剑也交出来，由我保管。好了，你们好好沟通，我去做饭。”
含真想起另一件事：“初妤说的那个谛光，好像不会做饭啊。”
谛光道：“哦，她后来嫌水宫里的厨子手艺单一，所以我就专门学了别的菜式做给她吃。我说到哪儿了？初妤生气是吧？”
含真颔首，示意他继续。
谛光道：“初妤也是个暴脾气，这也能理解，魔尊的独生女儿，宝贝的不得了。我堂堂魔族始尊，被她搞得一点面子也没有，却还死皮赖脸地哄她，结果被你师父一直嘲笑到他羽化。”
妄采嘲笑了谛光一个秋天后，道：“我看你是喜欢人家小公主，还专门为了人家去学做菜，真爱啊。”
谛光梗着脖子道：“这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妄采一针见血：“慈爱你个头，真慈爱会一脸宠溺地教人家一掌将人打飞数十丈的手法？真慈爱会每次见有异性去和初妤说话都臭着脸大发脾气？你不要在我面前嘴硬，我都认识你十多万年了，你什么时候会父爱泛滥对姑娘充满慈爱？你素来只会拉着姑娘比武，输了就要人家叫你大爷。”
谛光被他打败了，垂头丧气道：“你….我说不过你。”
妄采趁热打铁：“以我多年研究，你们魔族反正也不在乎道德伦理——何况初妤和你之间也没有什么道德伦理，她又不是你孙女——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初妤你喜欢她，我和你说，感情这种事，一定要直接！委委婉婉、羞羞答答的结果只可能是初妤以为你眼睛抽筋了。”
谛光头都要炸了：“我…我当然不在乎道德伦理。可人家初妤才多大？我都是即将羽化的将死之人了，难道要让初妤刚嫁给我就守寡？”
兴致勃勃地妄采顿时犹如被浇了一瓢冰水，瞬间恢复理智：“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要这样的话，这事就真得从长计议了。”
谛光神色黯淡，自嘲道：“你看我这种活了三十来万年的老怪物，年轻的时候忙着四处征讨，抢地盘堆威望；老了呢，就躲在僻静处等死。”
妄采替他补上一句：“摸姑娘的手还都是在两人对打的时候。这怪谁呢？我当年问过你要不要帮你写情书的啊，你自己不干。”
谛光嫌弃道：“你得了吧，你脚踏八只船的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简直猥琐。”
妄采大笑，丝毫不感到羞愧：“我那是放飞自我，总好过老来回忆情史，发现这一生过的乏善可陈。”
谛光漫不在意：“各自的追求不同，我比较喜欢被人写在《远古战神榜》，而不是《远古八点档》。”
含真听得直摇头：“我师父真是….这脸皮怎么厚成这样啊！”
谛光也道：“所以你能理解我知道你被品红挖墙脚的时候有多震惊么？我甚至怀疑找错了人，妄采的徒弟别的会输，在情场上不可能输啊！”
含真唏嘘道：“情场上的事，不好说啊！我就算学得我师父的八成功力，碰上没那么喜欢我的男人，还不是要被挖墙脚。”
谛光表示同意：“不过你放心，临羽是真的爱你，肯定不会被人挖墙脚。”
含真哼道：“他要敢学北梓，我就带着鸣泱去他师父灵宝天尊那儿告状，说他始乱终弃，在外面养了新欢就连亲儿子都不要。”
谛光不寒而颤，心中默默替临羽念了数声“阿弥陀佛”求保佑。
既然坚定了自己只是长辈的想法，谛光便每天心理暗示三百次，尽可能摆出长辈应有的姿态。然而世事无常，感情不像法力，可以修炼到控制自如的境地，谛光越是想把对初妤的喜爱控制成对初妤没有危害的类型，越是发觉事态向着自己无法把握的方向驶去。
谛光陷入了愁苦的挣扎，思考着把初妤送回王宫，然后自己封印水宫在不出去。
他翻来覆去好几晚，准备了一篇自认为初妤无法拒绝的说辞，第二天饭桌上刚要背诵全文，却见初妤一反常态，态度极其温和、眼神极其柔情地瞧着自己，瞧的谛光背脊上冒了一串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谛光往一旁挪了挪，拉开了同初妤间的距离，唯恐自己多看一眼就要把持不住，毁了他多年来塑造了长辈形象。
初妤深吸一口气，向他砸了第一颗都天大雷火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诶。”
谛光脑中“嗡”地一声，小心脏跳动的十分欢快活泼，龇牙咧嘴憋出一句：“我也喜欢你啊……..像你爹喜欢你一样。”
初妤双手托腮，眼中春水荡漾望着他，向他砸了第二颗都天大雷火印：“要不我嫁给你吧。”
谛光冷汗冒的如喷泉：“你….小丫头不要胡说八道啊，我是你的长辈。”
初妤小嘴一撅，不乐意道：“你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长辈。我们是魔族，又不是万事讲究辈分的神族。”
谛光哀叹数声，看着初妤标致的脸蛋，舌头僵硬，半天憋不出拒绝的话，早时准备的说辞更是不知忘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他迷迷瞪瞪，只见初妤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嘴上。少女的唇瓣柔软温暖，带着初妤常用的玫瑰胭脂的香气，彻底把谛光的理智搅成了一锅稠粥。
随着那个吻，如高楼坍塌般，他心中最后一丝坚持也分崩离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