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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线还牵千万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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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客栈,孔昭与淳于兄妹亦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回来了。

当日在绛城又宿了一夜。

第二日几人起程,刚出客栈,大街上忽然传来铜锣之声,然后便见街上百姓纷纷让道,接着一行队伍浩荡而来。

前边两人铜锣开道,后面是一员武官,骑着高头大马,武官身后跟着长长的两列官兵,看模样约莫有两三百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皆是腰挎刀剑,颇为英武壮观。在这长长的队伍中间拥护着一乘轿椅,椅上坐着的却只是个年约四旬出头的精瘦男子,怀中捧着一个半尺长的锦盒,脸上有一种得意洋洋的神色。

“小二哥,这是什么人?”淳于深秀问着跑出客栈观看的伙计。

“小人也不知。”伙计摇头。

秋意亭拍了一下淳于深意,然后目光瞟瞟她旁边站着的老人。淳于深意会意,侧身向老人打听,果然,这位老人一脸兴奋的告诉了她。

“老人说这是碧涯海边的渔民采得了‘苍涯花’去献给大王。他还说这‘苍涯花’十分罕见,长在大海深处,但即算是水性极佳的人去采亦多是有去无回。但因这‘苍涯花’乃是稀世灵药,所以国王下令,凡有采得者,都可由当地官员派人护送至国都,不但赏赐他丰厚的金银,还会封他做官,所以海边的渔民依旧是有许多人冒死去采。”淳于深意打听清楚了后转述给几人听。

秋意亭、风辰雪一听‘苍涯花’的名顿时心头一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倒真没错。”淳于深秀哼了一声。

旁边老人指着街上的队伍又对着淳于深意说了一句话。

“老人还说这种花三十年前有人采到过一株,也是这般风光的坐轿入都。”淳于深意再道。

“这么招摇过市就不怕被人抢么。”淳于深秀看那老人一脸羡慕的样子忍不住冲他道。

那老人一听顿连连摇头,口中一串叽哩呱啦。

“他说什么?”孔昭问。

“他说这是国王的东西没人敢抢,况且还有这么多的官兵护送。”淳于深秀哼着鼻子道。暗想,本大少是不想要这啥破花的,否则抢定了你。

风辰雪轻轻摇头,道:“即算是能起死回生之药不过也就救一人或数人之命,而为采得这‘苍涯花’却不知有多少人都命送海底。这国王要是明君的话,根本不该有此旨意。”

“为君者,往往一言可兴邦,亦可一言而覆邦。”秋意亭看着这支耀武扬威的队伍淡淡道。

“嘿,反正又不是我们的事,管他是兴是覆呢。”淳于深意却撇着嘴,“姑娘我更愿意它早点灭亡。”幸好他们这些话都是轻声说的,没人听到亦没人听懂。

眼见着官兵们拥护着轿椅走过,街上的百姓慢慢自街边走到街中,目送着远去的队伍指指点点,不泛艳羡、妒忌者。

“我们也走吧。”秋意亭翻身上马。

“嗯。”风辰雪与孔昭也上了马车。

淳于深意却赶在哥哥上马之前跳上了马背,“今天你赶车。”

淳于深秀动作慢了,只能冲着妹妹一挥拳头,然后也跳上了马车。

因与那进都献药的人马是一个方向,所以领头的秋意亭放慢脚程,一直与他们隔着半里地的距离,就这般不紧不慢的赶了一天路,傍晚时到了一个名唤山渡的小镇。小镇里自不比绛城,只有小店几家,三家小客栈全都被先到官兵们住满了。他们五人便在镇边上找了处农家投宿,虽然简陋但好在农家还有几间房,于是收拾了两间给他们住下,将就着过了一夜。

第二日,淳于深秀起来时,发现秋意亭不在房中,枕边放着一张字条:有事暂离,稍后即回。

淳于深秀拿了字条便去拍隔壁的门,应门的是淳于深意,孔昭正愣愣的站在房中,手中一样捏着一张字条,他跨步入门,扯过字条一看,一样的意思。

“他们俩竟然一起不见了,难道是约好的?”淳于深意也扯过了兄长手中的字条看,“他们去哪了?干么去了?怎么不叫上我们?”

“问我我怎么知道。”淳于深秀将字条还给孔昭,“不过他们两人不用人担心,既然说了稍后就回,那我们在这里等就是了。”

“只能如此。”淳于深意将字条随手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对孔昭道:“孔昭,去做早膳吧,昨晚农家做的晚膳我几乎就没吃,就等着你今早这一顿呢。”吃孔昭的手艺日久,这口舌也养刁了。

“喔。”孔昭将字条折起,问她,“我姐姐很快就会回吧?”

“当然,当然。”淳于深意连连肯定道。

于是三人去借了农家的厨房做了一顿早膳,吃饱了,又留了一些给秋意亭与风辰雪。

却说那些官兵们用过早膳后即起程,一行人依旧是一派风光浩荡的穿过小镇,一路引得小镇里的百姓们争先相看。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便出了小镇,再往前去,一条宽敝的官道,两旁只见葱翠高山或是斜坡密林,人烟稀少。

见路上没什么人,武官便回首冲着身后的官兵们一声吆喝,然后领先纵马驰去,后边的官兵们于是骑马的放马追,走路的扯开了步子跑,一行人飞快的往前奔去,如此不到半个时辰,便跑出了五、六里。武官跑过了瘾,于是一勒马绳,稍作喘息,后边的自然也跟着放缓了脚步。

正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只见右边密林里蓦地飞出一道人影,瞬间便落在了队伍中间轿椅的抬竿上。

那是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的灰衣人,只见他腰一弯手一伸,渔民手中的锦盒便到了他手中,而渔民还坐在轿椅上傻呆呆的不明所以。

本来左边山里亦藏着一人,本也是如此打算的,此刻见灰衣人出手便打消了念头,想看看灰衣人的身手。

“强盗!抢劫!”前边武官最先反应过来刹时一声大喝。

官兵们顿时反应过来,一时纷纷拔刀围向轿椅,而椅上的渔民此刻也醒过神来,喉咙里一声大叫,猛地伸手想抢回那可以带给他后半生荣华富贵的锦盒。可那灰衣人轻轻后纵一步便躲过了渔民的手,再轻轻一跃,人便已落在轿椅的顶上,右手一挥,一道白绫自袖中飞出,仿如银龙破云而出,瞬间便把那冲到轿前的官兵们扫倒一片。

“放下轿子!抓住他!”武官眼见那抬轿的官兵依旧傻呆呆的抬着轿子站着不由急得大声吼叫。

抬轿的官兵赶忙放下轿子,可灰衣人却足尖在轿顶上一点,人便腾空跃起,然后落在轿前一名骑着马的官兵的头顶,那官兵还没能反应,灰衣人足下再一点,人已如羽燕般轻盈飞起,手中白绫亦同时横空飞扫,仿若一条白龙摇摆龙尾,眨眼间方圆两丈内的马背上的官兵纷纷栽落。而灰衣人亦自半空中坠落下,地上的官兵们顿举起了手中长枪、大刀,只等灰衣人落地便要齐齐挥刺,谁知灰衣人在半空中脚尖踩在了白绫上,右腕一挥,内劲一送,白绫顿迅疾飞向空中,绫上的人亦随着绫带高高飞起,只见半空中白绫招展人轻如鸿,仿是天人凌空飘飞,无比优雅从容。

好轻功!左边山里藏着的人不由暗暗喝采。这等轻功,他也自愧弗如。

灰衣人飞起之时,白绫再半空中一个回旋,好似一条白龙蓦然回首一扫,顿将那名武官扫落在地,灰衣人趁势飞落在他的马上,右掌再一拍,马儿吃痛,顿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得手即走,干净利落!左边山里藏着的人又微微颔首。

自这灰衣人出现、夺盒、飞走都仿佛是一瞬间的事,若不是现场的一片混乱,几要以为是幻觉。

“快追!”武官自地上爬起顾不得脸上的泥尘抢过一名官兵的马就赶忙追去。

余下的官兵们也急忙骑马的骑马,飞跑的飞跑,着急忙慌的去追那灰衣人,便是那渔民也一路嘶喊着追去,顷刻间,这里便又恢复了宁静,只地上一些丢弃的盔甲刀剑与那乘轿椅。

山里藏着的人思索了片刻,便也飞身前去。

灰衣人跑了半刻,回首身后只闻人声不见人影,于是再用力一掌拍在马上,人也瞬间自马背上腾空跃起,于是马儿吃痛继续飞驰前去,而他却在半空中一个巧妙的翻身,人便落在道旁的一棵高树上,再跃过大道,落入对面山里,几个起纵,便消失了踪影。

过得片刻,武官领着官兵们怒吼着追赶而过。

等到秋意亭找到灰衣人时,她正脱去了外面的灰衣,取下了脸上的鬼怪面具,便依旧罗衣如雪发似墨泉,正是风辰雪。她将灰衣与面具捆成一团,再一跃而起,落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将那一团东西绑在了树杈上,然后飞身落地。

“好身手。”秋意亭笑道。

风辰雪回头,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展开轻功,往小镇飞去。

秋意亭一笑,亦飞身紧随。

两人虽未言说,但却有默契似的一路风驰电掣,到达小镇外时,风辰雪领先两步。

“风姑娘师从何门何派?”秋意亭依旧气定神闲。

风辰雪气息却微有些急促,“玉家。”

“嗯?”秋意亭一愣,武林中似乎并无此门派。

“不过,这个可能算是偷师的。”风辰雪抬袖微露一点袖中白绫。那玉无缘确实智慧过人,但凡与他交手过的人的武功他皆可过目不忘,所以那白帛中除了记有玉家武学外,还记有其他门派的一些绝学,比如白风夕的白绫绝技。玉家的武功皆在一双手,无需兵器,可她偏生不喜与人肢体接触,又不喜欢舞刀弄剑,更不惯手中拿东西,而白绫很轻,带着又很方便,用起来又顺手,所以选了这个。

“武林中以白绫作武器的高手似乎没有。”秋意亭略有疑惑。他的师傅乃是浅碧派掌门,所以武林中事亦知晓一些,只是这刻他可想不起几百年前的人物来。

“我又没说有人教我。”风辰雪睨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身往小镇走。

秋意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淡淡一笑,便抬步跟上。这女子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的迷团。

两人回到农家,农家一家人都下田忙活去了,只淳于兄妹与孔昭正在前屋里闲聊,一见两人回来,便异口同声问道:“你们去哪了?”

秋意亭看一眼风辰雪,没答。

风辰雪便自袖中取过锦盒。

三人一看,顿时惊呼:“这不是昨日看到的那个……那个……”皆是一脸惊疑地看着风辰雪。难道她去偷的?还是抢的?

“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个?”还是孔昭先问了。

“从他们那里抢来的。”风辰雪答得倒是挺坦白的。

啊?三人却齐齐瞪圆了眼。

“姐姐,你堂堂……堂堂千金之躯怎么……怎么会去抢人东西?!”孔昭一声悲呼。她的姐姐……乃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要什么没有,怎么可以去抢人东西!

淳于深秀则叹道:“原来你也可以做这样的事啊?!”同行这么久,可这一路上他几乎是不敢冒然与她说话,生怕冒犯了,原来……她也和他一样会抢人东西啊!好了,以后绝对的是志同道合了,这抢讨厌之人心头好的事儿他最喜欢干了!

淳于深意也是瞪目结舌,“我……我……我一直认定了你是个斯文的大家闺秀,原来……原来你也做强盗!”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对于三人的惊鄂,风辰雪只是满不在意地道:“抢山尤人的东西无需客套。”

呃?三人噎住。

这话……这话说得解气!跟山矮子不必讲君子之道!

“姐姐,那个什么近墨就什么黑的,你是不是跟他们这些墨呆久了所以也就黑了?”孔昭目光睨着淳于兄妹。她的公主以前可没做过这样的事,况且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让她看上眼。

对于孔昭的暗讽淳于兄妹没空理会,只是齐齐叫道:“这等好事早就要叫上我一起啊!”

他们围着风辰雪说话时,秋意亭自顾走至房中,见桌上有一壶茶,当下取过一个碗倒了碗茶,一边施施然道:“叫上了你们那好事也会变祸事。”以淳于兄妹俩的性子,只怕不只是抢了,还会杀得性起。

风辰雪没理会淳于兄妹的嚷叫,走到一旁坐下,打开锦盒一看,“好丑。”

孔昭一听忙凑到她身边,一同去看那锦盒里的东西。

锦盒里铺着红色绸缎,缎面上躺着一枝约两寸半长的褐黑色散发着一股腥味的草一样的东西,在它的顶端有一朵小小的颜色像年代久远失去了光泽的黄金一样的花朵。

“这就是‘苍涯花’?嗯,真不好看。”孔昭捂着鼻子。

淳于兄妹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皆摇头捂鼻,“不是说是珍稀灵药么,怎么这么重的腥臭味。”

风辰雪把盒子一盖,断了腥臭味,然后抛给秋意亭,“这东西太丑太臭我不喜欢,你也走了一趟,就给你罢。”

秋意亭手一抬接住,看着她,道:“这可是‘苍涯花’。”今日之事他并没想到她也会去,她动手之时他才看出,只是她这一番作为只是因为她对这药好奇?还是……

“那又怎样,我不喜欢。”风辰雪弹弹衣袖起身,“孔昭,我有些饿了,给我留了吃的没?”

“留了,热在灶里。姐姐你回房,我去端给你。”孔昭忙跟着她。

两人离去,跨过门槛时,风辰雪瞅见地上掉了一个锦囊,弯腰捡起,拿到手中时不由一震,“这个锦囊……”

孔昭转头去瞧,“咦?这锦囊好眼熟啊,这不是……”肩膀被风辰雪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顿时醒悟收声。

屋里的人听得,淳于兄妹好奇的问道:“什么锦囊?”

秋意亭则伸手往怀中一探,果然不见了。“是我掉的。”他起身走了过来。

风辰雪眼神奇异的看了秋意亭一眼,微微迟疑了片刻,然后将锦囊递给他。

秋意亭接过,弹了弹上面的灰尘。这东西一直收在怀中,估计是刚才与风辰雪回来时那一番急奔令得锦囊滑落了,幸好掉在这里。他收回怀中,转头目光略带探究的看向孔昭,“孔昭看着眼熟?在哪里见过?”

“估计是她以前也绣过这种花样,所以觉得眼熟罢。”风辰雪接口道。

“是吗?”秋意亭依旧看着孔昭。

孔昭连连点头,只是眼睛不敢看秋意亭。她刚才没看错,那锦囊蓝色缎底上斜着绣了一枝半开的白梅花,正是当年她在侯府里绣给姐姐的,可这锦囊怎么到了他手中?

“走吧。”风辰雪拉着孔昭回房。

身后,秋意亭望着两人的背影,眼中又浮起疑云。

“秋大哥,这锦囊这么精致,是不是红颜知己送的?”淳于深秀从后边探出脑袋笑得贼贼的。

“我猜这是公主送给他的订情信物。”淳于深意则戏谑道。

秋意亭一笑,未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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