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菲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分不明到底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
起初,她生于一盏长明灯之中。
自她有了灵识时,便能听到日日夜夜都有人在她耳边吟着佛经。
她既看不见周围,也不能动、不能说话、就只能这么一直听着。
不知不觉,她就沉沉的睡了去。
直到在醒来的时候。
她听见,有一抹清冷润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语气中似是带着怅然。
“佛经上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你既是一盏灯,却又不是一盏灯。”
我当然不是一盏灯!
她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那人脚步离去的声音,独立恼怒。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人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与她说上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个时候,她恍惚间好像能看到事物了。
她想要去看看那人长什么模样,无奈却只能看到一抹白色的素衣。
接着,就又是冗长的黑暗。
“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我跟在你身后又不烦你。”
“你到底是佛祖跟前的,怎么如此不知恬耻?”
“什么叫不知恬耻?”
“你!”
有人在说话?
洛清菲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值得高兴的是,这一次她不在是那盏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的长明灯了。
她变成了池边的一只锦鲤,能看见,也能在水中肆意的游来游去,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跳出水面,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如她所愿,她看见那人穿着一件月白长袍,光是背影就能看出此人生的定是芝兰玉树,只是说话却是带着说不尽的淡漠疏离,洛清菲想要看真切那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见,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这一个不留神,便蹦出了水面,落在了地上。
还是那个男人身后的姑娘将她拾了起来,她想要道谢,等看到那个姑娘的脸的时候,顿时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
这...这分明...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可是,可以她怎么从来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地方,这个男人又是谁?
洛清菲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的疼,明明觉得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想上前去质问那两人到底是谁,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就连身子也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动也不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一点一点的沉进水里。
那水好冷好冷。
意识也渐渐的被冰冷刺骨的水给剥夺了去,洛清菲想着,最好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像是睡了上万年那么久,久到洛清菲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牢笼里面。
有一个女子颓然坐在牢中心,被雷霆结界给困着,她的身子周围有着无数的游魂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女子周身的游丝叫做‘游魂丝’,好像只是轻轻的扫上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这东西的名字。
游魂丝吞灵噬魂,号称仙见愁。
仙见愁、仙见愁,便是仙人见了也要发愁,可是这个女子又是怎么能忍受下来的?
她缓缓的朝着那个女子走了去,本以为会被那雷霆结界挡住,可是她却出乎意料的穿了过去,寂寥了上万年,她才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想上去同那女子说说话,想要问问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又到底是谁。
“姑娘。”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可是却发现那女子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姑娘?”
还不不理她。
“姑娘!”
依旧不理她。
她有些生气了,想要上前拍拍女子的肩膀,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触碰感,自己的手竟然穿过那女子的身体。
怎么回事?
她...她是虚幻的?
思绪一时间被恐惧包围,她发了疯的喊着,想要去叫那女子,却都是无济于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淡淡的绯红色光芒在这牢笼之中兀自的闪现,且就在这虚空之中渐渐地凝聚起来,又顷刻间幻化作一身形高大的男子。
此人一身绯衣似火,五官精致艳绝,如墨一般的长发只一根桃木簪半挽着,几分恣意,几丝疏狂。
“不思兄长.....”
她看着男子喃喃的念了出声,视线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想要再去看看,却怎么也看不见了,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忽然的想起自己是谁,她是洛清菲!
可是...可是洛清菲又是谁?
——————————————
自城主府一事之后,至今已有了七日。
平不思坐在洛清菲的床边,也一直守了七日,凤眸之中尽是担忧之意。
洛清菲昏迷的这几日,他几乎从没合过眼,照理说就算是被魔气侵体受了伤,也该是早醒了才是,可是偏偏洛清菲却一直在昏迷。
“菲儿,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大叔还打算带你去吃好吃的呢,你若是再不醒过来,大叔可就要丢下你一人,自个儿去逍遥喽。”
“唔,听说城南新开了家酱肘子铺子,老远的就能闻到那股香味,活活的就能将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引出来。”
“对了,城北还有一个婆婆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大叔上次一口气吃了五串呢。”
“知道吗菲儿,浔阳城外的桃花也开了,一大簇一大簇的,煞是好看。”
“本来还想着带你一起去看呢,你要是再不醒,那些花该是全都要谢了。”
无尽的黑暗中出现点点光明,洛清菲只感觉有一个人在她的耳边一直说话,这声音扰得她睡不着觉,只得睁开沉重的眸子。
“不思大叔,你...你好烦啊,说道现在,你就不累吗?”
“自然不累。”
平不思想都没想就回了话,可随即才反应了过来,一脸兴奋的看着洛清菲:“菲儿...你...你醒了啊?!”
“我才睡了多久,你的眼睛就不好使了吗,尽说废话。”洛清菲吃力的从榻上爬了起来,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坏坏的笑了一声:“不思大叔,你刚刚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什么话?”
“自然就是你说要带我去看桃花,吃好吃的东西啊。”
“那是当然了!”
“哈哈,太好了。”洛清菲连忙扑进平不思的怀里,瞬间没了动静,片刻才青着一张脸从平不思怀里退了出来:“大叔,你老实告诉我,你几日没洗澡了?”
“什么?”平不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臭死了!”
平不思一怔,随即一阵失笑,他弹了下洛清菲的脑门:“我还没有说你,你这丫头到好意思来说我了?”顿了顿:“你也不闻闻你自己身上也是有一股怪闻,拉出去抖抖都快能臭死一头牛了。”
说道这里,平不思竟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连凤眸都不免笑出了眼泪来:“哈哈,菲儿我觉得你大可以去试试,估计身上味道能臭死一头牛这件事传了出去,也能算的上是一桩奇闻了。”
洛清菲也不恼,她笑嘻嘻的回道:“我一个人的威力太小了,估计也臭不死,要不大叔与我一同去试试吧!”
“鬼丫头!”平不思笑骂,却还是给自己和洛清菲施了个净身决,才说:“赶紧起来收拾收拾,一会我们下山去好好玩玩。”
听到马上就能下山去玩,洛清菲兴奋的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随便找了身浅色衣衫套上,就拉着平不思走了出去。
外面日头高挂,看起来估摸是午时左右。
走出去的时候,司寇枯珏也在,他坐在庭中的石凳之上,正俯首看着一卷古籍,他的面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
可是洛清菲看到他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由心而生。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洛清菲感觉她很久很久之前,应该就认识司寇枯珏了。
可是她自小就是在相负山长大的,哪里会可能见过司寇枯珏?
可是....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强烈,强烈到她认为司寇枯珏一直就活在她的身边。
“大叔,我是不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枯珏师兄了啊?”洛清菲拽了拽平不思的衣袖,扬起脑袋,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平不思一阵失神,面上的笑容也是一僵,随即才摸了摸洛清菲的脑袋:“怎么可能,该是菲儿一觉睡糊涂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如今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是很久很久之前?”
洛清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觉得平不思说得对,她如今不过也才十几岁,那种久远的熟悉感,定是她一觉给睡糊涂了才是。
“枯珏师兄,你怎么在这?”
洛清菲甩了甩脑袋,把平不思丢在身后,连忙朝着司寇枯珏跑了去,她托着腮,想要去看司寇枯珏看得是什么书:“你在看什么啊?”
“一卷古籍罢了。”
“古籍?”
“恩。”司寇枯珏应了一声,洛清菲突然的靠近让他有些不舒服,身子也往后退了几寸:“你...你身子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