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不理我了，开始跟身边的一个女孩套近乎。那女孩穿身牛仔布料的装束，看着既像打工妹，又时而流露出几分风尘气。当年我还真没发现徐南有这种天赋，竟能几句话便跟个陌生异性发展到谈笑风生。转眼便见他让女孩猜起谜语来，他说，一片翠绿的草地，打一种花卉。女孩猜不出，他便道，梅（没）花嘛。女孩笑。他又说，再问你，又一片翠绿的草地，打一种花卉。女孩道，还是梅花呗。他道，不对，是野（也）梅花啊。女孩大笑。他再说，草地上来了一群羊，打一种水果。女孩只能摇头。他道，草莓（没）呀。女孩笑里带出了*的味道。徐南道，最后给你个安慰奖吧，第二片草地上同样来了一群羊，还是打一种水果。女孩这回叫道，野草莓！他还没完，只说，看来开窍了，再说一个，草全被吃干净了，又打一种水果。女孩又不知道了。他道，杨梅（羊没）呀，下一个我就不说了。女孩肆无忌惮的笑道，那一定是野杨梅。
我看得肃然起敬，老徐实在是太强了。我崇拜他的倒不是这些脑筋急转弯，而是他轻易便与广大群众打成一片的功力。
接着他又跟女孩絮絮叨叨探讨起了她的职业生涯问题。女孩好象是做酒店服务员的，他便建议人家说，今后该怎样留心培养自己的综合素质，等待机会转型，而不能光幻想着天下掉下个白马大款非娶你不可。说得女孩频频点头，神情也变得急切，开始将心头想不明白的青春难题一问再问。
这就是差距呀，一样的同班同学，我只会闹得邻座女人翻白眼，人家却能跟女孩转眼亲密无间。
中间女孩去了趟卫生间，徐南才顾得上将手中的半罐啤酒喝完。
“你太让我刮目了，”我由衷的说，“能练到这种境界也不容易呀。”
他歪歪嘴角：“我们常年最浪费时间的就两件事，一是坐车，二是吃饭。一开始上车就会看书睡觉，吃饭就光知喝酒，后来才全都发展成了练嘴的勾当。这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下来，脸皮当然就比城墙更厚，嘴巴也变成抽水马桶了，一碰就哗哗灌水呗。不过，说出来恐怕会吓着你，我当初在的那个小公司的老板，一块出差住一标准间里，他都能随我在这床上看电视翻报纸，他在那边叫个小姐来该咋干咋干。就这手，我现在也做不到。”
我点头：“能时刻牢记自己的不足，看来你还能进步。”
正说着，女孩回来了。徐南立即接上方才的话茬，继续就职业生涯的管理问题进行详细阐述。下车前，两人还交换了电话号码。女孩也是在景州下车，徐南更进一步帮她拎行李，并奋勇在前面殷勤开道。我看他辛苦，伸手把他肩上的电脑包拽下来，他倒不客气，一松膀子就顺给了我。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下车后，山岳公司接我们的车已在站前等候。小车进城直奔一家星级酒店，山岳的一个副总在这儿为我们接风。一看那豪华阵势，以及一干人等对我的恭敬态度，我就能猜到，徐南这小子一定没少打我的旗号来提前造势。
饭后我们就在这酒店里开了房间，尽管贵了点，也要在客户面前体现点身份档次。待山岳的人走后，我照例是回家去住，顺便跟徐南说，你可以不用背负旁边有人的压力，直接叫小姐了。他懒笑不辩。
次日清早，我提前打车来到酒店，山岳会来接我们。坐到大堂的沙发上，正要给徐南打电话让他下楼，却见两个身影正从餐厅走出来，皆神采奕奕，气色红润，浑身散发着对生活的无比热爱——竟是徐南和那个火车上遇到的女孩！
My God！我简直已被雷到了体无完肤。是不是该在头顶装根避雷针了？
估计我昨晚前脚一走，徐南马上就给女孩打电话叫了过来。神奇呀，看来我跟徐南之间都有了无法逾越的代沟。而他们方才则分明是到餐厅使用了两张免费餐券，倒一点不浪费资源，无论房间还是赠品。
我不讲话，目送徐南将女孩送到门外，挥手告别后，又朝远处打量几眼，应该是想我该来了。随后才鬼头鬼脑的回到大厅，很快就看到我那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他却绝无半点害臊之意，只是耸耸肩，左手示意我稍安勿躁，右手大拇指往楼上一戳，转身奔向电梯，意思显然是去背电脑。
一路无话。
徐南在来时就做好了来山岳后的安排，他以给中层以下管理人员洗脑培训为主，兼顾与高层交流；我则以与高层交流为主，兼顾那边的洗脑培训。我说，你不怕我跟那帮老板家族的人对不上暗号啊？他说，你主要谈国外公司的发展战略，就要让他们似懂非懂，把你当土洋兼修的大腕来崇拜。我说，我听着你这可有点不伦不类，以前给别的客户做咨询，不是这么干吧？他说，嗨，就给他们玩个法无定法，听着没法不相信这就是给他们度身订做的专业方案。
不过山岳的高管们上午挺忙，据说在开个临时的重要会议。办公室主任找来个据说是留加博士来陪我们聊，不知是不是在向我们声明，别小看山岳，也有海龟呢。
加拿大海龟姓林，胖乎乎的，讲话声音有点尖，我们称他林博士。先跟我聊了几句，主要动机显然是摸摸我的底细，看意思竟有几分小心。我暗自嘀咕，总不会是方鸿渐在担心遇到克莱登大学的校友吧？
很快我便也了解到，林博士曾在多伦多呆了几年，自己说是厌倦西方生活，便回国了。回来后先是投身一个中加合资项目，原打算落在景州的，后来项目黄了，景州却希望能留住他（估计前几年的小地方人还没见过洋博士），让他随便选单位，额外给他每月3000元补贴。而他此刻解释说，我倒不喜欢呆在大城市（是国内大城市里的博士太多吧？），多伦多还小吗？呵呵。我也不喜欢坐机关混日子（恐怕也是对官场望而生畏），看山岳集团还是搞实业的（待遇一定也低不了），就到这儿来了。
听罢他的自述，我与徐南皆点头深表钦佩。我顺便也对自己的阴暗心态悄悄鄙视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