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信,即有所仰。每个人打心里愿意去相信的事,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去期待,并为之努力。
你呢?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这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永远也不会放弃你的人。
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困疾苦。
早上醒来,发现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只是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满二十四岁了,感觉时间就如同泼在路面的一盆洗脚水,说没就没了。
而晚上的夜空繁星明亮,我想明天的天气肯定会非常好,刚刚在散步的马路上,我还碰见了从小到大的一个玩伴,和他聊了半天。
分别时,玩伴和我聊的最后一个话题是:“那些年我们单身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想,肯定是活得干脆,心里没有特别想念的人,也没有纠缠不清的感情。
生活没有出现那么多的麻烦,我们依然勇敢无畏。
我们一起骑着自行车沿着小镇的马路往前冲,一起躺在白云飘过的草地上,小日子简直舒坦死了。
周末时再邀上三五好友,一起翻过几座山头,去到最高的那座山的山顶上,俯瞰所有目光能及之处。
那时候的远方真的离我们好近啊,沿着那条傍河的公路,弯弯曲曲。
少年们骑着单车,成群结伴,就能够骑到尽头。
可即使生活得这么惬意,我们之中还是出现了一个叛徒!
他叫许书源。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结婚了。
但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我当时连女同学的手都没摸过!
我的心愤愤不平!
当然,这件事只有我、许书源、周黑鸭,还有冯雪四个人知道。
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要从这个叫冯雪的女孩说起。
许书源和她的关系本来只是普通朋友。
有一次隔壁班的一个叫徐奉宇的坏学生从冯雪身后经过,他看见她脖子后面系着一根绳子。
当时徐奉宇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穿的文胸,觉得有意思,就一把扯住往外拽。
冯雪当时就哭了。
许书源看见后冲了过来,照着徐奉宇的脸就是一拳:“你怎么能欺负女生?”
紧接着徐奉宇就跟许书源扭打在一起。
后来两个人都被班主任带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表情很严厉:“你们为什么打架?”
许书源解释:“他欺负我们班的女生,还扯女生衣服里的绳子。”
班主任一愣:“什么绳子?那叫文胸,男孩子是不能扯的,不然就是小流氓。”
不过长大后我才知道,男生并不是不能扯女孩子的文胸,只是她首先要成为你的女朋友,还要经过她的同意,否则就是罪大恶极。
最后结果是许书源无罪释放,徐奉宇被当成小流氓在办公室被班主任劈头盖脸地教育。
因为这事,冯雪和许书源成为了好朋友。
再后来安排座位,冯雪成为许书源的同桌兼书友。
她同时也是我们大家的生活委员。
这一职位通常都是由女生担任,因为她们细心。
当时学校的早餐是蛋糕和馒头交替,再加一碗热粥,生活委员的权利之一,就是安排端送人员。
可关键也不在这里,关键在于我从来没看见许书源被安排过!
我的心愤愤不平!
心里想着有一天换班主任,然后将生活委员这一重任交给我。我一定不会徇私枉法,肯定天天安排许书源跟冯雪去学校食堂端馒头!
没过多久,班主任真的换了,原因是班主任回家生孩子去了,但是班干部全部照旧。
新来的班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白白净净,就跟古代的书生一样。
对了,他还当了我们的语文老师。
可能是有点文艺的关系,他跟我以前见过的老师不一样。
比如在我们午休的时候,以前的班主任是让我们尽快休息。但他不是这样,他收藏了特别多的磁带,中午的时候他会提前带来他的录音机,然后放当时的流行音乐给我们听。
有时候放周杰伦的《夜曲》,有时候放光良的《童话》,还有周传雄的《寂寞沙洲冷》,放完一首才让我们睡觉。
我们特别爱这事。
许书源还是周传雄的粉丝。
后来新班主任就安排生活委员冯雪每天去办公室拿收音机还有磁带。
我和周黑鸭为了听到喜欢的音乐,也和冯雪成为了朋友。
之前说过冯雪和许书源还是书迷,每次下课的时候,他们俩都会凑在一起看各种课外书。
他们是全班除了我之外,最喜欢看书的两个人。
但由于两颗小脑袋挨得太近,同学们就经常起哄他们在早恋。
两个人为了避嫌还特地约法三章说不能再一起看书,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又照旧了。
有一次我去问冯雪借《安徒生童话》,她居然说要等和许书源看完了才能借我。
我取笑她:“你不怕同学说你们早恋?”
冯雪脸一红:“让他们说去,都是些婆婆嘴,喜欢风言风语。”
许书源也红着脸:“就是,个个跟大喇叭似的。”
于是,调侃许书源和冯雪就成为了我跟周黑鸭的学习日常。
他们俩的关系没有破裂,反而更融洽了。
期中考试结束后,老师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我跟周黑鸭坐到了许书源和冯雪的后头。
我知道这世间的缘分有千万种,而我们的这种叫作老师安排座位。
由于我们四个人都喜欢在上课的时候传纸条,我们还特地成立了一个组合,叫“纸条四人组”。
我们在传纸条的时候,一般都用自己喜欢的颜色代替自己。
我的是蓝色,周黑鸭的是黑色,许书源是黄色,冯雪用的是粉色。
大家轮流望风,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作案,我们的英勇就跟狼牙山五壮士一样。
周黑鸭扯了篇纸递给我:“放学了我们去书店买海报贴纸吧。”
我在底下添了回复:“什么贴纸?”
周黑鸭:“新出的最游记的贴纸,去不去?”
我:“我问问许书源跟冯雪。”
我踢了踢前面的椅子,将纸条传了过去。
冯雪回复说:“正好想去买本故事书,一起吧。”
许书源的黄色笔迹在后面写着:“同意。”
同意?这到底是同意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同意跟冯雪一起买书去?我们把纸条又传了回去:“同意你大爷,搞得跟批准冯雪请假似的。”
冯雪瞧见了,在一旁捂住嘴不停笑。
周六的下午,我们跑遍了附近,因为没有地方可玩,我、周黑鸭和许书源三个人聚在一块商量。
我:“据说再远一点,那里有一座寺庙。”
周黑鸭:“那个我有印象,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祈过福,叫雨花寺。”
许书源:“要不,我们明天就去那儿看看吧。”
我:“不叫上冯雪?”
许书源:“下次再叫她吧,我们先去看看好不好玩,好玩再叫她。”
周日的上午,我们三个人骑着自行车径直去了那座寺庙。
烧香拜佛的人很多,烟雾弥漫,有求平安的,有求财富的,还有算姻缘的。
寺庙门口有一个大大的香炉,里头有大把大把的香灰,都是别人不曾实现的愿望。
当时我们是这么理解的,只有未成年才能用流星许愿,而大人们只能到寺庙来给自己许愿,好让自己期待的事情在自己的生活里发生。
佛要保佑那么多人,肯定也不差我们三个吧,也请你保佑我们。
寺庙里还有个专门算命的先生。
他面前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用画着八卦图案的布盖着。
桌子上有一个签筒,竹子做的,求签的人要用双手捧住竹筒摇,掉出来的签,算命的先生会解。
我们三个人都求了签。
算命的先生问:“你们求什么?”
我们表情认真且严肃:“求婚姻吧。”
之前好几个男的都求过这个,我们也想试试。
算命的看了我们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说:“未成年结婚是犯法的。”
我们:“……”
寺庙里实在是太严肃庄重了,一点都不好玩,我们不打算再来了。
可是谁能想到,几天后我们又要去一次。
当时冯雪趴在桌子上哭。
许书源问她:“怎么了?”
冯雪摇摇头,脸色苍白:“我好难受,感觉自己快死了。”
如果这时候我们有接触到生理课本的话,就会知道冯雪其实是大姨妈来了。
但我们不知道,因为一群毛都没长齐的男孩子,根本不会对生理感兴趣。
第二天,冯雪来教室上课,脸色更苍白了。
她在桌子上写什么的时候引起了许书源的注意。
许书源忍不住偷看,发现她居然写的是遗书。
她在为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次大姨妈写遗书。
许书源吓得面无人色:“冯雪,你这是做什么?”
冯雪交代了她下身大出血的经过,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趋势,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所以得在离开人世前把遗书写好。
许书源没有办法,用小纸条告诉了我们这件事。
我:“大出血?真的会死吗?”
周黑鸭:“我也不知道,但流血太多肯定会死的吧。”
我又写了个小纸条给许书源:“那我们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对她,满足她的所有愿望,让她开开心心地离去。”
周黑鸭建议:“要不我们再去一次雨花寺,拜拜佛,让他保佑冯雪平安。”
于是,许书源约了冯雪一起。
当时刚上完上午的课,为了尽快去寺庙祈福,我们下午背着书包翘课了。
我们三个骑着自行车,轮流载她。
到了寺庙。
我们用零花钱买了香,许书源郑重其事地插在香炉里,那燃起的香火缓缓飘散在空中。
我们继续往里走,寺庙最里头没什么人,于是我们都坐在蒲团上休息。
周黑鸭突然提议:“我们帮冯雪举行一次婚礼吧,没准冲冲喜就好了呢。”
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法子,新郎不用说肯定是由许书源担任。
周黑鸭却硬要当主持婚礼的教父,不由分说就从书包拿了一本练习册充当圣经。
他庄重地站在佛祖底下,面前是一脸紧张的新娘冯雪,和新郎许书源。
周黑鸭开始振振有词地念道:“今日,在佛祖的见证下,无论未来生老病死,无论生活贫困疾苦,你们都不会再分离,也不会相互放弃,从今天起你们将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你们愿意吗?”
许书源红着脸:“我愿意。”
冯雪也红着脸蛋:“我也愿意。”
事后我问周黑鸭:“你那词可以啊,哪来的?”
周黑鸭:“不记得了,反正是好多句子凑起来的。”
我:“……”
虽然这事有点不严肃。
但他们俩还是在佛祖,还有我和周黑鸭的见证下成功举行了婚礼。
后来,什么也没发生,冯雪没有死。
她脸色又红润起来。
我们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女生特有的大姨妈,不是身患绝症。
期末考试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始了,考试完,我们就会从小学毕业。
班主任每天带着我们复习,连中午的音乐也停了。
我们经常可惜那些还没有被我们听完的磁带。据冯雪说老师那里还有一张周传雄的新专辑,没放过。
许书源对此念念不忘。
考试结束了。
我、周黑鸭、许书源、冯雪都没有着急离开。
我们跟班主任说要留下来打扫卫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比平时值日的时候都要勤快。
班主任将收音机留在教室里,我们放着这些日子里所有听过的歌。
临走时,冯雪送了许书源一盒磁带,是他念念不忘的新专辑。
是她存钱买的。
时间过得很快。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
周黑鸭去了长沙读书,许书源去了富士康。
冯雪还是在湖南,但在另一个城市,是重本。
许书源本来是要继续读书的,但高考没有好成绩,他也不愿意去读专科,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去打工。同一个厂,能将他介绍进去。
他走的那天,冯雪送她。
分别后还没过几分钟,冯雪就哭着给他打电话:“你走了吗?”
许书源:“我都上车啦。”
冯雪:“人多不多?”
许书源:“挺多的,还好我找到了座位,不怕别人挤。”
冯雪:“那……那你东西都放好,不要被人拿走,包里还有我给你买的零食,可以无聊了吃。”
许书源:“是是是,都听你的。”
冯雪哽咽:“还有我想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想我。”
许书源:“我怎么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想我。”
冯雪在电话那头:“那你就每天都想我。”
许书源真的每天都在想她。
他才知道原来心里特别想念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会心里难受。
每当下班,许书源都会跟冯雪通电话。
冯雪在遥远的一端:“你要加油挣钱,然后来娶我。”
许书源笑她结婚狂:“那我要是挣不够钱怎么办?”
冯雪:“那你等我毕业,我们一起挣钱,不够的礼金我来出!”
许书源在宿舍里高兴地上蹿下跳。
但这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贫困感到可耻,如果自己的生活没有这么窘迫,那么就能尽快娶了她吧。
为了这,他在那边拼了命地工作,很快工资从两三千涨到五六千。
许书源打电话跟冯雪分享喜悦。
冯雪说:“有个男孩子向我表白了。”
许书源赶紧问道:“那个兔崽子叫什么名字?”
冯雪看他急得连脏话都冒了出来,忍不住在寝室笑得前仰后翻。
冯雪在学校很优秀,人也长得漂亮,会出现追求者很正常。
冯雪当然不会接受他们,和许书源说,只是想看他担心自己的模样,尤其是看到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世界上没有好男人,好男人只有他一个时。
其实她心里欢乐得紧。
这些追求者里有一个家里还算有钱的男生,经常有事没事就来找冯雪搭话。
到了后面,更是直接向她表明了心意,有事没事就来请她吃饭。
许书源一跺脚,想办法跟领导请假,火速赶去了冯雪的学校。
他是为了宣布领土而来,他牵着冯雪在学校走了一圈。不满足,又让冯雪挽着他的胳膊在学校走了一圈。
一副自己女人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态惹得冯雪哈哈大笑。
事后,两个人正商量着去食堂还是路边摊,那个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又来了。
冯雪没好气地告诉他:“你以后别来叫我吃饭了,我喜欢跟我的男朋友一起吃饭。”
许书源趾高气扬地搂着冯雪扬长而去。
这件事以后,许书源终于放宽了心,努力在外头拼搏事业。
很多异地恋不能在一起,其实都是因为他们没法相信对方能和自己一直在一起。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就算距离再远,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放弃他,正如他也永远不会放弃一样。
冯雪毕业两年以后,许书源在市里买了一套小房子。
那也是他们俩的新房,他们终于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他们第二次结婚。
我和周黑鸭也去参加了。
第一次是我和周黑鸭还有佛祖为他们做见证,当时周黑鸭还拿着一本练习册当圣经。
再一次看到新郎和新娘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我知道美好的事情都不会平白无故地发生,一定是两个人都在其中努力、维系和经营。所以他们的花才能开出花来。
我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永远也不会放弃你的人,是因为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也没放弃。
这样,他们彼此才能牵绊彼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