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楼宇厉声道，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气与失望。
原来楼绕见他进来，直接把头埋进了水里，杂乱的头发像鸡窝一样浮在水面。若不是水里还偶尔冒个泡，真以为死了。
楼绕身子动了动，还是埋在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水里。
“不要命了！”
楼宇一掌打入水中，掌力托起了楼绕的半个身子露出水面。
啊！楼绕惊叫一声，把头使劲的埋入怀中，只是双手被绑，再怎么低头，面容还是一览无余。
呀！楼宇咬牙轻呼一声，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这真的是那个面含英气，永远一身利落的男装，眼神永远围着自己转的楼绕吗？
“别看，别看，阁主，别看”
楼绕使劲挣扎，无奈四肢都被手臂粗的铁链绑住，渐渐，水里都已经泛起了血色，她却越来越疯狂的挣扎，从未在楼宇面前落过泪的她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你别看”
她把头偏向一边，努力让楼宇少看到一点她的脸。
楼宇抓住铁栏杆，铁锈沾满了他的手掌，平常有洁癖的他，丝毫没有注意。
“是你伤了小挽，为什么？你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
因为眼前的景象，让楼宇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小挽，挽泪？挽泪！又是她，楼绕停止了挣扎，头转向楼宇，抬起头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楼绕的面容完全纳入了楼宇的眼中。
花白的头发，满布皱纹的脸庞，再无当初一丝红润，发红的眼圈，似是得了眼疾。这就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疯婆子！那里是个十几岁的巾帼女子！
“为什么？是你的好小挽害得，以为她都要死了不能再做恶了，没想到临死还给我下了药。不过没什么，没什么，只要她死了，阁主你就会一心管理遥阁，不去为了她而做傻事，不卷入纪辰两国的争端，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
她还是少女的声音喃喃道。
“我变成这样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多看一眼，为你做了这件事，你就会永远记得我了”
颇有不甘但又无悔的语气，摇着头轻声道两滴浊泪从缓缓滑过她布满褶皱的脸颊。
楼宇一时无话，静默片刻。
“我以前是不是爱过一个叫沙昕的女子，后面遇到挽泪，爱上了她，她替我恢复容颜时清除了有关沙昕和她的记忆，是吗？”
“不是，你从未爱过挽泪，你只不过是把她当沙昕的替代品”
楼绕高抬着头，解气的说道。
这话在楼宇脑子里转了几圈，便明白了挽泪为什么会不跟自己，为什么会借机清除自己的记忆了。
因为这世间，没有人愿意被当做一个替代品，尤其是爱情。
“你错了，我忘了一切，可是我再看到她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以前我还念着沙昕，所以没有看清对小挽的喜欢，没想到忘了，反而看清了自己的心”
自从挽泪受伤以来，这是楼宇说的最理智，最平和的一句话。
楼宇高抬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哈哈，哈哈，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踢打着牢里的脏水，哈哈，笑着笑着声音就像嚎哭一样。
“楼宇，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为了自己爱的人可以负尽天下人，可以把良知，尊严都抛弃的人，所以你可以对我的爱不屑一顾。
可是，挽泪一样会对你的爱不屑一顾，她看不上你，她的生命里有亲情，友情，还有她要追随一身的爱好，爱情从来都不是她的全部，她也不会爱上一个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的人！”
“闭嘴，闭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楼宇双掌击向水牢，胳膊粗的铁栏杆应声而断，又是一掌，此刻，他还是错开了楼绕，打在了铁链上，铁链应声而断。
“杀我，杀我啊！能死在你的手里我楼绕今生也算没有白活了！杀我啊！”
楼绕张开双臂，一步一步趟着水走向楼宇。
“我们是一样的，楼宇，将来如果挽泪亲手杀了你，你不会觉得有一丝愤恨，你只会跟我一样觉得无憾！来啊，杀我！”
楼宇又是一掌，依然错开了楼绕，双目通红，她终究是太懂他！
楼绕顺着石梯一步一步走出水牢，每裸露出一点皮肤，就立刻变得苍老无比，而在水下的皮肤，却又还是青春少女。
楼宇终于理解她为什么要求关在水牢里了。
一连打了十多掌，都是用了十成功力，里面这三间牢房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在楼绕就要靠近楼宇时，他捏紧拳头，一转身，走到门口，背对着她，说道：“你走吧，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若是再伤害挽泪，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楼绕挺直脊背，抬起头看着楼宇，任凭衰老从脸弥漫到脚底，直至覆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知道楼宇背对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因为太熟悉了，太了解他了，知道了就不用他面对着自己，因为她知道楼宇对她愧疚，可是这点愧疚远远及不上他对挽泪的爱。
让她走，已经是他能挤出来所剩不多的情义了。
看着楼宇红色衣裳，一瞬间晃花了楼绕的眼睛，就像她以前无数次幻想过的一样，楼宇那身红衣成了喜服，而她也是身着红衣。
回过神来，那红衣身影早已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让人做恶味道，和满室的断壁残垣，还有这副内里青春，却披着一副苍老皮肤的‘尸体’。
挪动着脚步，慢慢消失在地牢的尽头。
过了两个月，转眼又是盛夏。
挽泪见一直蝴蝶飞来，转眼到了眼前，伸手去摸却穿过了掌心，飞到了远处，葱绿的山林一瞬间被冰封住，蝴蝶绕着山飞啊飞，渐渐蝴蝶多了起来，绕着山不停的振动着翅膀。
突然，山上的积雪开始往下大块大块滑落，冲向挽泪，尖叫着往前飞奔，不知何时，脚下的绿地已经变成了冰地，脚下一个踉跄，眼睁睁看着雪崩压倒了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