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喜欢看莎翁的剧本，总觉得这人往往能够写出隽永的文句，必然是常常困锁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反复推敲出最洽当的结论。

于是我抄写了莎士比亚的这句话：「价值不能凭着私心的爱憎而决定；价值的确定，一方面固然必须为估计者所重视，另一方面也必须那事物本身具有可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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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妳所有的东西了吗？」

鲁兹提着一个老式的旧皮箱，轻蔑的眼光扫视四周，越过狭的房间，快磨破的地毯，还有他所仅见缺了一角的、弹簧翻出床垫的那张摇摇yù坠的床。「姐，如果没有其它的行李，我就先行下去等妳了。」

见他很显然不喜欢眼前的一切，芮头。「待会儿我会下去。」她坐回房中唯一的一张旧沙发椅上，椅垫那弹xìng疲乏的弹簧，因为她的体重，而发出很大的「呱吱」嘈杂声。「我想再待一下子就好。」

鲁兹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这间黑暗的公寓房间，弥漫着湿气与霉味，连他也快要受不了了。

芮看着她住了五年多的房间，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以前苦rì子的滴滴；虽然cháo湿yīn冷，漏水、有着带霉味的空气、破烂得快磨穿的一块地毯，那橱柜及冰箱里粗糙、简易的罐头食品，永远也盖不暖的棉被，没有阳光的斗室……在黑暗中总是只有自己，没有爱情，没有亲人，这种孤独感曾经纠缠了她早年的生活，但她从未被击倒，更不曾屈服。

而现在，是她该告别过去的时刻吗？

芮皱着眉头，脸上一片茫然若失。

告别过去……她再度审视房间的一切，心中突然有股不舍的情绪。

舍不得已经习惯的苦rì子么？她自嘲地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拾起房间的钥匙圈，毅然决然地走出yīn霾的房间。

「妳真的要搬走吗？」

芮微笑地面对房东，五年来的朝夕相处，她跟这位老太太早已超越了朋友的感情。

「是的，贝格太太。」她将手中的钥匙交到老妇的手心。「谢谢妳多年来的照顾，以后我会常常回来探望妳的。」

「保重自己啊。」老妇人善意地嘱咐。「假如妳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啊，我差忘了。」芮伸手自口袋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房东。「贝格太太，这是我这个月的房租。」

老妇人握住女孩的手。「妳这个月根本没有住满两个礼拜──」

芮微笑着把信封强塞给老妇人，迅速越过破旧公寓前的马路，跑向停在路边的大型白sè奔驰车，一面跟贝格太太挥手道别。

鲁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驾驶座那儿，见女孩终于磨蹭完，他不情愿地见她坐到前座，便道：「妳的行李──那个大皮箱，我已经放进后车箱了。」他咕哝着问：「我们可以走了吧？」

芮回望着车窗外的景物，萧索地头。

白sè的奔驰车驶向她命运的归途，鲁兹因为长久的枯坐等待有些不满，待她上车便猛踩油门，齿轮箱蓦地停止运作，纔滑行几公尺，车子剧震一下就熄火了；他口中喃喃咒骂着，不经意瞥了眼油表，心里直骂这不是趟顺利的好差事。

芮见他气得脸皮扭曲，不禁问道：「请问车子怎么了？」

「快没油啦，」鲁兹不悦地回道，「一定是油管或油箱出了什么问题，出门前油是满的，现在都见底了！」

「那……该怎么办？」

「我得打电话拖吊，可能得花些时间修理。」鲁兹耸耸肩，他烦躁地松了松浆硬的领结，用手机拨打修车厂的电话。「姐，我想妳只有先下车了。」

芮等在路边，不一会儿，一辆拖车迅即到来，把白sè的奔驰吊起，然后鲁兹便道：「这样好了，欧文姐，半个时之后我再来接妳。」

芮还来不及回话，鲁兹就上了拖车绝尘而去。顷刻间，她就那么呆站在路边，手足无措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交通；这会儿有卅分钟空档，她想，先去逛逛打发时间好了。

打定主意，她的眼睛正好瞄到前方一家服饰店，这种店面她很少去的，想也没想，她便大步踱进宽敞明亮的旋转门内。

这家女装店的客人很少，场面有些冷清；在周rì的午后，这是颇不寻常的事。

偏偏自她步入店内，两名女店员便展开全场紧迫钉人，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逼到角落里，而那些女店员的轻蔑目光，在扫shè过她身上的白衬衫和廉价牛仔裤后，让她开始觉得很不痛快，还有懊悔干嘛要进来讨罪受。

她的固执和自尊心让她赌气逛了一圈，沉默中，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衣架上挂着的服饰上；就这家店面而言，她觉得艾家那位格雷姆姐的衣橱，似乎更胜一畴。

「要不要试穿一下？」当她走到一件克什米尔羊毛短群前，一位女店员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了，谢谢。」她委婉地拒绝。

「那么这件呢？」女店员不放弃地怂恿道，「这件的价格低多了，而且颜sè和款式都是最新颖的──」

她礼貌地摇摇头。「我──再看看。」

「是吗？」女店员殷勤的笑脸垮了下来。「买不起还逛什么，纯粹浪费老娘的时间……」

芮尽可能地保持尊严，没理会那女子言辞粗鄙的奚落，朝店门口走去；离开那让人不快的服饰店后，她走进洒满人行道的亮丽阳光中，突然之间，她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我从来没逛过街，没有时间，没有闲情逸致，也没有钱！」她烦闷地大声问自己：「现在，我该去哪里继续杀时间？」

路边周rì市集热闹非凡，摊贩香喷喷的热狗味道飘进她的鼻腔，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儿，手里摸索着口袋里的几枚铜板。

「姐，妳要几支热狗？」胖嘟嘟的贩微笑着问。

芮看了看手表，鲁兹的卅分钟快到了，她决定作个顺水人情。「给我两支吧。」

她把零钱递给贩，一面接过热狗，开始在上面涂抹蕃茄酱。

接下来，她无聊地站在人行道上，扫视两方来车，但那辆白sè的大型奔驰却始终没再出现。

渐渐地，卅分钟，四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站得双腿发酸，便索xìng坐在一边的行道树下。

来往的行人们不时由她身边走过，其间虽偶有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从不曾有人停下脚步；这就是伦敦，冷淡、疏离、面无表情，她想，谁也不管谁。

像艾方斯夫人给她最初的印象。

这个想法使她不禁笑了起来。